彼时康熙已转好些许,为了迁就娜仁,两个带着皇子公主在永寿宫吃了一顿。娜仁神倦怠,『色』也不大好看,皎皎放心不下,一直守在她身边照顾,宴上气氛也沉闷,没敢高声做乐,赶回京的几位公主因康熙的病留在京中侍疾,在宴上也小心翼翼。
“好了。”娜仁在北炕上坐着,倚着搭了软毡的凭几,身上还发软,不大有力气,但也笑着,强起精神来说话。
还是皎茵咬咬牙,说了两个笑话出来活跃气氛,皎皎赞赏看了她一眼,她心里有了底,与姐妹交换几个眼神,气氛活跃起来。
了春,娜仁的身终于转好,唐别卿点头停了『药』,她好松了气,嘟囔着道:“你这子的,滋味可真是愈发的刁钻。”
唐别卿平静收起了诊脉用的小迎枕,道:“您好保养身子,就用不上微臣的子。”
“好了,不说这个了。”娜仁颇为潇洒甩甩袖,道:“我去岁夏日酿的茉莉玉『露』酒,叫豆蔻拿给你两坛。”
唐别卿显出笑颜来,行了一礼,“那微臣代内子多谢娘娘了。”
茉莉玉『露』酒,喜欢的自然不是唐别卿。
“你下回『药』的时候,对我高抬贵手些,我的酒不算白给了。”娜仁也笑了。
她是再能躺,这段日子也躺得累了。太医一给解禁,她就心血来『潮』,算去城楼上溜达溜达。
御花园的秀丽精致已满足不了她了。
三个孩子本来放心不下,算跟她去,都被娜仁发出宫了。
留恒楚卿每日宫里宫外奔波且不必说,皎皎在宫中正住了许久,柔维尚且能时常入宫,安隽云就真的是与妻子许久未见了——娜仁有时觉着她就是王母,隔了织女和牛郎。
不过牛郎到底不配拿来与安隽云比较,皎皎也不是织女那个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
如今她总算大好了,皎皎可以放下心,娜仁自然不会再留她在宫里,叫她出宫好好陪陪安隽云和柔维。
最终与她一起上了城楼的竟然是皎茵。
她不知何时得了皎皎的眼缘,皎皎离宫前交代她陪娜仁出来。
因皎茵是外嫁,在京中并没有修建公主府,回京奔丧、侍疾都是留在宫中居住的,陪娜仁出来倒也。
春日的风还有些凉,琼枝给娜仁披了披风,皎茵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并不放心,也不会走远。
娜仁颇为享受吹着风,见她这样子,忍俊不禁道:“我又不是孩子了,你还这样放心不下。”
皎茵轻声道:“姐姐出宫前特意交代我的,若是您再病了,只怕我这辈子也见不到姐姐了。”
娜仁笑笑,扶着城墙迎着风站着,忽然问她:“大贝勒与三贝勒的事,你知道了吗?”
“早就听闻了。”皎茵神有些复杂,“我没想到,三皇兄竟然能做到如此步。”
娜仁却轻笑着,“他的『性』子啊,像皇上,又像他额娘。他额娘轻时候为『惑』,那也是要死要活伤心过的,若论执念,是很深的。不过他额娘走出来了,他用了这么多,却还是没走出来。如今想来,也快了吧,听闻他进来闭门念,倒是很心平气和。”
她说着,转头看了眼皎茵,好整以暇问:“怎么,你是心里不是滋味了?愧疚、无奈、百感交集?”
皎茵抬起头,正对着她的目光,看着是揶揄趣,却也暗含正『色』。
皎茵默默半晌,摇了摇头,“复杂有之,并无愧疚、无奈……”
“那就很好。”娜仁笑了,沿着城墙缓步向前走去,轻声道:“这一啊,最怕的就是执念太深。执念太深,则伤终伤己。有野心不可怕,可怕的是有野心、能狠心、执念深重。最终,也只会害了自己。”
皎茵听出她话里的意,笑了笑,一双与敏妃相似的眼睛弯弯,水汪汪、清亮亮的,如一泓秋水,比之长在她额娘身上,又是另一番风。
“皎茵,谨记慧娘娘教诲。”她欠身深深一礼,娜仁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病了许久,痊愈之,少不得要见见嫔妃。
永寿宫落灰许久的西偏殿再度张,娜仁着一身柳青滚鹅黄边银线镶绣的衬衣,茉莉团花纹清雅别致,柳青与鹅黄,正合这春日。
宜妃甫一落座,把娜仁头夸到尾,恨不得连娜仁裙角攒着线绣花用的米珠都要夸一声圆润有光泽,实只是最普通的米珠罢了。
她这『操』作是很纯熟的了,佛拉娜、贤妃几当个笑话看,德妃神态端庄,喝茶时候偏头过去,也忍不住笑了。
“我病了许久,你来看我,我也『迷』『迷』糊糊的,没见全了,今儿个有机会,咱见一。午阳光好的时候,咱去御花园里,喝茶赏花。还有我去岁酿下的茉莉蜜『露』,两坛子出来咱喝。”
娜仁正笑着说话,贤妃很给子说起御花园里近日牡丹盛放,佛拉娜在花草上用心多,本来兴致勃勃欲要张,说今御花园里多添了些名品,但见贤妃了,低头喝茶掩饰,不再言语。
娜仁将这一切尽数收入眼中,心中无奈,却也说不出什么。
当三阿哥被削去郡王爵,佛拉娜与贤妃的关系曾就进入低谷,这些好容易有了些好转,如今大阿哥这事一出,俩又疏远了起来。
娜仁没想过劝。
这两个都是儿子当做命根子的,这个节骨眼上,谁劝都没用了。
或许有一日,一切尘埃落定,大阿哥与三阿哥握手言和了,这两个的关系才能有些好转吧。
幸而通贵是很精于花草的,娜仁病愈,她也愿意多说几句话,殿内一时热火朝天的,交谈声不断,底下低位嫔妃也窃窃私语,盖因平日娜仁和煦宽仁,说些小话她也不会计较。
这可以说是宫里气氛最好的时候了,没有针尖对麦芒,掐得斗鸡眼似的,各个笑盈盈的。
可惜还是有不长眼的,破了这个气氛。
本来是太监匆匆传了一声:“吉常在到——”
娜仁还挑了挑眉,为的是前并没听过这号物。
宜妃却是眼皮子一跳,下意识端起茶碗来喝茶,眼神不自觉往门飘去。
未一时,众只见一宫装丽自紧南边梢间处的门入入内,倒是得娇艳,身姿婀娜,夭桃秾李芳菲妩媚,有一种不同于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的风姿,极美。
只是气质浮躁了些,不像是读过的,也不像是好『性』子。
娜仁刚看了两眼,看到她启唇张,似是与宫微声,实殿内差不多都听到了。
“若是个正主儿也就罢了,偏不够是个皇贵妃,还不是皇呢,摆什么皇的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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