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能甩锅,把手里的事情甩给别人,在成吗?”娜仁发出灵魂质问,在炕上毫无形象地滚了一圈,仰头望着帐子顶的茉莉团花刺绣,仿佛一个忽然从996中脱身的社畜,除了躺平什么都不想干。
当然康熙并不是那等没有良心的资本家,在娜仁上岗的这一年中,她要做的事情只有统筹全局,指挥内务府工作,负责和前头交接,且为了安抚只想躺平的娜仁努力奋斗,康熙确实给了不少好处。
虽然活不算很重,架不住娜仁咸鱼太多年,一点都不适应工作状态,不算十分繁忙,但累,身心俱疲,时常想要病遁又为从康熙那里拿的好处感羞愧不得不上工。
如此咬牙上工,累的理直气壮,分毫不为此感羞愧。
琼枝看着她这子,只觉满心好笑,在旁轻声道:“明儿个宴上,只怕还要再忙一。咬咬牙,挺了,便可以清闲来,好声歇歇了。这一年里确实把您累坏了。”
“这□□的,你们便睁着眼睛起梦话了!”乌嬷嬷瞪她,“忙什么忙?每里不那点子事情,看阿哥与三阿哥成婚,贤妃与荣妃哪个不比咱们娘娘忙出百倍?”
琼枝迟疑了一,还是软声道:“太子的婚仪程序繁琐要求严苛,一星半点错了丢的便不只是永寿宫,也是整个皇宫的体面。咱们娘娘要『操』的心可不是比贤妃娘娘与荣妃娘娘多出许多?况咱们娘娘虽不担着个统筹全局的差,却也要处处细致周全,极为耗心劳神,娘娘都多少年没做这些事情了?觉着疲累也是常的。”
乌嬷嬷顿了顿,竟有些被琼枝服了。
娜仁见状,在心中给琼枝点了的一个赞,什么叫神队友?这就是!
在躺倒的同时,娜仁也做好了今晚明天连轴转的准备的。为聘娶太子妃,宫中已准备了许久,仪典之盛仅次当康熙迎娶仁孝皇后,比太子的几个兄弟高出不止一个等级。
婚宴设在文华殿之北,康熙为太子成婚宴宗室百官,蒙古亲藩亦赫然在列。
远嫁的皎娴为太子婚事特意回京,皎皎亦然回京,姐妹相聚,三公主皎已受封和硕端静公主,给了蒙古喀喇沁部杜棱郡王之次子,乌梁罕氏噶尔臧。
公主受封在三十一年,因彼时有三阿哥与四阿哥成婚,转年又为『操』办太子婚事忙碌,如今婚期暂在太子之后,预计是在六月里,嫁妆已内务府开始筹备,康熙命贤妃与佛拉娜『操』办公主成婚之事,佛拉娜已『操』办皎娴出嫁,也算得心应手。
这回相见,便是皎在闺中最后一次了。
皎皎给皎带了不少东西做添妆,挽着妹妹的手,因预期中的分别,不舍得。
她这些年在京中的时间少了,早年公主们却都是跟在她屁股后面长的,皎本来还为皎皎常年在外感遗憾,如今相见,恨不得黏在她身边,便是太子的婚宴上,也紧挨着皎皎落座。
嫔妃们见了不一笑,注意力还是放在太子妃身上。
太子与太子妃的婚事初时,太子妃便成了京师中闺阁女子交际行走的香饽饽,太皇太后也曾出面召太子妃入宫,多数嫔妃都在慈宁宫里见太子妃的真容。
不当时短短一面,也看不出什么,如今是要进了门,往后同处宫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会有些好奇。
尴尬的是太子妃的品级极高,至少与六妃平级,那往后见面该如何见礼,也是个问题。
要以太子妃为尊,她们在宫中这些年,对一个小辈行礼,是绝对拉不脸面的;若是以皇帝妃嫔为尊,要她们受太子妃的礼,她们或多或少也有些心虚。
若对此没有担心的,除了娜仁和钮祜禄贵妃也就只有宁雅了——她个人对这些并不太介意,要让她给太子妃行礼,她觉得也没啥,要让她受太子妃的礼,她觉得自己也配。
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反讽。
娜仁有时候觉得这个小妹妹帅帅的,她在意的东西真的不多,近一年来唯一倾尽心力做的事概就是和家里扯头花掰头。
如今姑且算是……赢了?反如今佟家是左右不了她,边维持着虚假的友好,又因为钮祜禄家碰的壁不敢再往宫里塞人。
宁雅也不是得寸进尺赶尽杀绝的人,还给佟家留了点子,边的关系便没有彻底崩盘,如今也在逐渐回暖当中。
旁人如何不,钮祜禄贵妃是挺佩服她这破釜沉舟的勇气的,今宴上便对她举杯,笑着道:“佟妃今气『色』不错。”
“贵妃娘娘的精神头也不错。”宁雅一面回敬,一面夸道。
看着她们个没有灵魂的商业互吹,娜仁莫名觉着好笑,又不好表『露』出来。
婚宴其实并不是一个填饱肚子的好场所,尤其娜仁负责『操』办太子与太子妃的婚仪,是连坐安安静静吃一东西的机会都找不,周身各种宗室诰命来来去去,有相熟的也有脸熟的,好不忙碌。
好在皎皎和琼枝一如既往地靠谱,一个在娜仁身边,一个站在娜仁身后半步的地方,一个帮娜仁分担,一个不断提醒娜仁来人的来历。
皎皎出去的时久了,回京之后『露』面自然是众人中的焦点,她又站在娜仁身边,便显得这边一小块地方愈发热闹。
皎皎在闺中时便是众人焦点,这些年行事不符合众人预期,在京中有褒有贬,这的场面上也难免有些不顺耳的话。
娜仁摆明了兵马护着自己女儿,听不得不顺心的,皎皎倒不在意这些,但娜仁护着她,她也高兴,乐得站在娜仁身边,做一个乖巧安静的端庄公主。
不她举手投足间的威势已不是寻常女子可比,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一身气度不凡,再兼又是人家弟弟成婚的场面,也没有几个真上来触霉头的。
这边筵席上都是女眷,半途太子带着几位阿哥进来,向娜仁敬酒,道一年来劳累慧娘娘了,又与皎皎碰了一杯,笑着了几句话,言语间亲近可见一斑。
然他全程并未特意提及平妃这个他血缘上的姨妈,叫诸多命『妇』心中揣测纷纷,又不好表『露』出来。
太子是礼节周全,娜仁与皎皎之后,也没落宫中几位高位嫔妃,不笼统一敬,并未特意提及哪个。
这也是有的,太子与各宫的关系素来都淡淡的,除了端嫔之外,也就是与娜仁之间带着和皎皎的情分,又因娜仁系皇贵妃,如今后宫一人,他便多几分尊重。
真叫娜仁欣慰、命『妇』们纳罕的是他又特意向端嫔敬了酒,言辞恳切地道多谢她多年来的照顾,叫端嫔心中酸涩,眼圈通红。
太子见她如此情状,又笑了,“端娘娘莫哭,这喜的子,您不欢喜吗?孤如今娶了妻,娘娘可以等着抱孙儿了。”
“不敢当,万不敢当的。”端嫔忙道:“这是娘娘的福气,我不敢替娘娘担着。太子后有了子嗣,娘娘在天之灵,应当最为欢喜。”
众命『妇』恍然——这端嫔原是仁孝皇后陪嫁侍女出身,太子待她亲近些自然也是有的。
端嫔是喜极泣,又略带着感怀地望着太子,仿佛透他在看着另一个人,缓声极郑重地道:“您要和太子妃好好的。”
她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也并不是代表她自己。
太子冲她一笑,温和地应,“孤明白。”
端嫔便又笑了。
她这些年不保养,面上已出一条条的细纹,此时眸中含泪,笑起来的子却一如少年时柔和静美。
时光素来不会吝啬厚待美人,端嫔得美,便是这些年康熙后宫中百花齐放,各美人层出不穷,以端嫔年轻时的身段貌,不顶尖,也是可以算在一层当中的。
她这一笑,娜仁心中蓦然升腾起万般感慨来。
见多了端嫔心如止水淡泊无求的模,如今这动的倒像是一个活脱脱的人。
她在这宫中,用十几年的光阴与青春来怀念一个人,也不值不值得。
好在康熙不念旧,也没把这些老人通通抛脑后去。
娜仁多年努力,宫里的女人如今即便不得宠爱,子也不算难,端嫔又身为一宫主位,胜许多人。
也算是人各有志,不得强求吧。
富贵、皇恩都不是她所在意的,早年痛失爱女,子嗣她也不是一件伤心事,不会成为执念。
或许她活得比如今宫中许多风头盛、年轻貌美的女子都要快活。
有念想、有固会做的事、有能话的人,不必沉溺与源源不断的为恩宠发起的争斗当中,不必为宫中次绽放的鲜嫩繁花心急,小子得安安稳稳,别有韵味。
宫中看不上这种活的人太多,但她们又不得不承认,端嫔乐在其中,且比她们很多人都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