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沉稳地应着退下,贤妃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娘娘竟记挂着妾的口味,真是叫人惊喜。”
“做作。”娜仁白了她一眼,又佟贵妃,随口道:“你近日气『色』不错,可见大好了。”
佟贵妃闻言,抬手扶了扶发间嵌红宝的点翠凤钗,嫣然一笑,“是娘娘眼光好,确实是好了不少,唐太医得力,开得方子极精妙,吃着果然有效验。”
众人纷纷转头打量她,果见其气『色』红润,度其言语声音中气十足,面上粉黛薄施,发间红宝点缀,气度端华,神采飞扬,与从可谓是不可同日而语。
贤妃悄悄给佛拉娜使了个眼『色』,佟贵妃那边努努嘴:主怎么忽地精神振奋起来了?
多少领会到她的意思,佛拉娜将手中的茶碗放下,用绢子拭了拭唇角的茶渍,同时指尖若有若无地指着佟贵妃头上,示意她去那钗子。
贤妃仍是不解,却听宜妃笑道:“唐太医的医术高明,不过也有万岁爷时时关怀挂念的缘故,有了龙气庇佑,病自然也好得快了。佟贵妃今儿这钗子上红宝石的颜『色』极好,光泽通透,一便知不是凡物,是万岁爷新赐下的吧?”
她瞬间了然,又深感自己近日消息不如往日灵通了,默然垂头忏悔了半刻。
“万岁爷疼佟贵妃姐姐,有了好东西,自然是紧着承乾宫。”钮祜禄贵妃笑容略带玩味,“钗子倒是让我想起些日子万岁爷赐与各宫的那些地方进上的红宝石,万岁爷当真是偏心,与我们的都是还没打磨过的,与姐姐的却是已经嵌在钗子上的,凤凰用红宝石点睛,日头下便分外夺目,手艺实在精妙。我倒是得了一匣子,不知做什么用的,今儿见了姐姐钗子的式样,倒是有意也打一支来戴了。”
见是她开口,佟贵妃笑意不变,淡定地道:“妹妹喜欢,我便叫人将钗子的样式细细描画下来与妹妹送去。”
钮祜禄贵妃便笑着点点头,算作答应了。
茶上来之,趁着正事没开口,众人闲话几句。宜妃见佟贵妃边落了幕,便转头看德妃,故意抚了抚袖口,身上桃红『色』妆花缎裁成的氅衣遍用洒金绣图案花纹,袖口是金线绣出的如意云纹锁边,刺绣精妙繁复,单一件衣裳便已然华美不凡。
宜妃着德妃,笑道:“德妃妹妹今儿这身衣裳倒是素净,冬日里是要穿鲜艳些的颜『色』。”她说罢,微微一顿,未等德妃反唇相讥,便又扬着眉,似笑非笑地道:“倒是忘了,皇上说过妹妹穿豆青『色』好,春夏之际又怕与宫人撞了『色』在人堆里不出挑,也只能拣冬日穿穿了。我那还有两匹豆青『色』的妆花缎,妹妹若是不嫌弃,头我叫人给你送去。左右我也不穿那个颜『色』,送与妹妹也免得白糟蹋了料子,又算作成人之美了。不像有的人,分明驾驭不住,偏要将人家喜欢的颜『色』抢过去,宁可摆放着可惜,也只能留着生虫了。”
话说得意有指,况她又是盯着德妃说的,傻子都知道是在暗指谁。
德妃分毫不惧,笑盈盈地道:“是宝华殿的法师说给胤祚多穿红的,我才与万岁爷说了一嘴,不成想万岁爷却将那些红缎子都送去永和宫了,大红、正红、品红、桃红……我笑呢,小男孩哪里穿得了桃红『色』?可见万岁爷没用心!”
她说后一句的时候神采飞扬,透出几分骄矜模样,宜妃心中暗恨,皮笑肉不笑地道:“许是叮嘱了身边人做的,万岁爷贵人多忘事,那些小节怎配让他『操』心?娘娘们说是不是?”
娜仁因为她们对康熙的称呼出神呢,一转眼,康熙也从她记忆里的阿哥成长为如今的‘万岁爷’了,地位的变化倒是其次的,主要是老了。
她如此想着,忍俊不禁,低眉浅笑,猛地听到宜妃话,抬起头便见钮祜禄贵妃与佟贵妃均轻笑着她,像是在等她的意思,便道:“皇上政务繁忙,有些小事,后宫里能解决的,便在后宫里解决了吧,仔细耽误了朝的大事。”
众人便纷纷轻声应是,一时豆蔻带着一水穿着紫褐棉袍的小宫女捧着添漆小茶盘奉茶进来,众嫔妃便端正了坐姿,佟贵妃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酸甜清香的滋味叫她面『色』稍霁,笑着钮祜禄贵妃,面带询问之『色』。
钮祜禄贵妃谦让地一颔首,又从旁拿了个朱橘在手上,摆住慢慢剥的姿态。佟贵妃笑容不变,只一招手,示意身后的宫女将账册捧与娜仁,徐徐开口。
凤印与中宫笺表把在娜仁手上,样的会议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每逢年节之也是如此,娜仁听着工作汇报,犯困也只能强撑着,在心里安慰自己:总比自己亲身上阵的好,现在不过是每个月听一听罢了。
真,每逢这样的场面,就非常想要搞两根牙签把眼皮支上。
都怪躺了太多年,工作热情已经完全丧失,只想躺着养老。
佟贵妃行事细致仔细,钮祜禄贵妃是粗中有细,四妃因上头有人压着,职位竞争力又比较大,盘出来的账自然没有疏漏的地方,再是小节,娜仁只要随口一问,都能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也算是叫人比较省心的一点了。
娜仁苦中作乐,强笑着想到。
“年下宫人节赏发放……内务府已经尽数备齐,预备一日后开始发放,由内务府分配至各宫、各处。除此之外,年下准备花销已经核对过了,再有日盘账,内务府那边盘大库也要几日,我们算着,十八之一切应该能尘埃落定。那么接下来节中的礼节习俗就可以开始预备了,除夕家宴上的宾客名单也拟出来了,请娘娘过目,没问题便可以知会与宾客们了,宴席上的歌舞酒菜,倒是还有慢慢预备琢磨的时候,那还早着呢。”
后一句话音一落,众人都不由长舒了口气,娜仁笑『吟』『吟』道:“辛苦你们了,等年里,好好玩玩吧。”
“娘娘体恤,万岁爷也体恤,妾身们便不觉着辛苦。”钮祜禄贵妃笑道:“好在这些事虽然繁琐,却都有例可循,按照规章办事,不会十分费力,妾身等不敢居功。眼看着年底了,各种礼仪风俗都要开始走,娘娘您可躲不得懒了。”
听她样一说,娜仁不由深沉一叹,又好笑道:“我怕什么?你们都把头的忙完了,我不过是走些规矩上的事罢了。宾客名单我瞧了,不错,坐席安排也是你们商讨着来吧,订好了与我一眼便罢了。只一点,留恒大了,今年单独一席,万岁爷和我的意思,是叫他和阿哥们一处坐。”
没等旁人开口,佟贵妃先道:“都是从小一处长大的小兄弟,坐在一起也好,彼此熟悉,热闹些。若是安排到宗室那边,爵位相同的辈分不同,辈分相同的,以留恒的身份坐过去又未免失了礼数,倒是和阿哥们一处坐的好。”
“就是这个意思。”娜仁笑笑,正事说完了,她也有了闲心,叫人送上些果子点心,道:“今年的朱橘我吃着不如往年,酸味重,拧出汁水来喝着倒是不错,空口吃滋味便不美了;倒是蜜柚味极好,苦涩味轻,酸甜味浓。”
说起闲话来,殿内便热闹了,大家就冬日供果味道品质聊得热火朝天,又说到孩子们都喜欢吃什么,在场除了钮祜禄贵妃都是养着崽的,聊起来兴头很高。
娜仁随意听着,偶尔搭两句话,注意到钮祜禄贵妃没怎么开口便反应过来,把眼睃她,却见她十分淡定地坐在那里喝茶吃果子,不出什么落寞的情绪或者格格不入,反而饶有意味地听着,就像娜仁自己热闹时候的样子。
愿景这个妹妹,和她不说全然相似,却也有一二分共通之处。
不过钮祜禄贵妃心中所求比愿景更多,在宫中的生活不说如鱼得水,也是十分适应并且极力站稳脚跟上怕,就是与愿景最大的不同了。
也不能哪个好哪个不好,至少现在来说,钮祜禄贵妃显然更适合在宫中生存。手段有,也不吝啬用,心思不说狠毒,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比之愿景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更像是一个底线较高的利己主义者。
样也好。
在宫中啊,想要普度众生的人,总是会活得十分困难。她小小年纪就蹚进了一滩浑水里,能够顺利站稳脚跟一路走得稳稳当当,没把自己染得一身乌黑,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娜仁如是想着,又微有些慨。
送走了众妃,娜仁披着狐裘在影壁站了一会。此时已是数九寒冬,庭院中再不复春日的花木葳蕤或是夏秋的绿木成荫、硕果累累,唯有两株梅树立在墙角,静静地长出零星的花苞,含苞待放,给院子添了几分新鲜『色』彩。
冬日的枯树,也有风骨傲然;含苞的梅花,也总会凌寒而开。
娜仁盯着它们,出了好久的神。直到一声“汪!”在她耳边响起,她方回过神来,低头一,大米凑过来在她脚边不断地蹭着。
条狗长得倒不算很大,通身米白的『毛』发,湿漉漉圆溜溜的大眼睛,不知是什么品种,乌嬷嬷也叫不出来,只说串儿,娜仁也不认得,但在她来长得是真不错。
位小祖宗打小长在永寿宫里,很讨人喜欢,尤其茉莉时不时给它开开小灶,养得油光水滑的,身上的皮『毛』柔顺有光泽,即使不是名种犬,有长相,也有不少嫔妃命『妇』不要钱一样地夸奖。
至于有多少是冲着狗子,又多少是冲着娜仁,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左右夸的是狗子。
娜仁弯腰『揉』了『揉』大米的脑袋,笑了,往旁边一,果然见留恒牵着绸带裁剪缝出的牵引绳乖巧地站在旁边,着娜仁打了个千儿,道:“给娘娘请安。”
“不是带着大米去找你四哥玩了吗?怎么得样早,娘娘以为你要留在承乾宫用晚膳呢。”娜仁牵起他的手,笑道:“你大姐姐今儿个不来用膳,你能记着早些来陪陪娘娘也好。咱们叫你茉莉姑姑备些炙羊肉,有滚滚的野鸡锅子吃,等你大姐姐来,你可记着说与她听!”
留恒笑了,又道:“二白最近有些打喷嚏,四哥又要读书了,我怕传染了大米,又怕打扰四哥,便先带着大米来了。”
说来,留恒本与五阿哥同年,要说相处得好、能玩到一处去,应该是五阿哥,他却和大他一岁的四阿哥胤禛玩到一块了,里头也是有些缘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