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着晚间多梦睡不安稳,又?许是因着天时?渐凉,她开始特别嗜睡,加上既不用去给崔氏请安,又?不用伺候沈同晏上朝,她有?时?睡到辰时?末都不想起身?。
十二月初十寿圣节,当今天子诞辰,嘉宪帝于尚书省都堂的大厅中为百官赐宴,一番尽兴酣饮后,沈同晏醉酒而归。
他醉得?踉踉跄跄,欲倒不倒,似立非立,长?落一人忙得?满头大汗也?分身?乏术,料理不住一个酩酊大醉的沈同晏。
正手忙脚乱间,正院的留荷出现在了书房,主动要帮忙,长?落一时?也?顾不上多想,便?许了她一起搭把手。
二人使出吃奶的劲才将沈同晏半拖半抬地放上书房中的窄榻,留荷又?殷勤地给沈同晏擦身?降温,端茶倒水。
长?落累得?都要瘫倒在地,见留荷手脚麻利,做事又?有?条理,便?让她先伺候着,自?己去厨间煮醒酒汤。
陶知影听到动静,早吩咐了秋落煮好一锅,又?听长?落说沈同晏醉态有?些骇人,便?起了担心,跟着他一起往书房走去,刚过?月门,就听见沈同晏的一声暴喝,随后是女子的惨叫声,几人吓了一跳,忙小跑过?去。
打开门一看,却见沈同晏正靠着榻旁的洗漱架,他时?不时?甩甩脑袋,又?满眼赤红地瞪着匍匐在地的留荷,目呲欲裂的样子,仿佛想说些什么,可?他醉得?舌头像裹了棉花,话在嘴里直打滚,却说不清楚一个字。
长?落忙上前搀住他,将他扶到一旁的窄榻上,要给他喂醒酒汤,沈同晏不耐烦地夺过?碗,自?己咕噜咕噜灌了下去,起子有?点猛,他放了碗便?往榻上躺去。
衣衫不整的留荷被沈同晏当胸一脚正踹到心脏的位置,方才痛得?脸色发白?,也?说不出话来,还是秋落将她扶起一会儿,她才缓过?气来。
陶知影脸色铁青,怎么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见留荷恢复了人色,从紧咬的牙间挤出一句“带走”,三人便?要出了这书房,谁知沈同晏倒是恢复得?快,方才被留荷一闹,又?喝了醒酒汤躺了几息,便?回了一半的神?,他躺在床上含糊地说了一声“不许走!”,便?攀着长?落坐起了身?,直直盯着已到门口的陶知影几人。
陶知影只好将人带了回去。
秋落放了手,让留荷面向沈同晏,跪在了地上。
沈同晏说话已不再大舌头,他死死盯着留荷,满脸的戾气:“好大的胆子,竟敢打爷的主意,可?是忘了上一个的下场?!”
留荷痛苦地捂着心口,见沈同晏森森的眼神?,想起那生死不明的南雪,顿时?吓得?语无伦次,连心口的疼痛也?顾不上了,开始连连磕头:“世子爷饶命啊,婢子,婢子也?是奉了夫人的意,来侍候世子的…若非夫人发了话,就是给婢子一百个胆子,婢子也?,也?断不敢靠近世子爷半步的…”
书房中除了留荷不断的磕头声,顿时?寂如死灰,长?落和秋照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沈同晏开口问道:“你所?言,可?当真?”
留荷见他似乎脸色稍缓,连忙点头道:“婢子不敢跟世子爷撒谎,夫人确实亲口跟婢子说过?,要让婢子贴身?伺候世子爷的…夫人还说了,要您将我收房…”
留荷心道自?己也?是不得?已,况她并没有?说谎,夫人确实亲口跟她说过?这些话。
这些日子,她眼见世子与夫人明显是闹了矛盾,二人分房这么久,恐怕还不是普通的矛盾,南雪上次撞上的跟这次差远了。可?她左等右盼,始终不见夫人安排她去伺候世子爷,她心中着急,生怕夫人是反了悔,见今晚机会难得?,世子已经醉到神?志不清,她便?趁机上了前…
可?谁曾想,世子爷虽然?大醉,却对旁人的亲近敏感得?很,她甫一贴上,便?被世子爷推倒在地,还遭他在胸窝踹了一脚…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陶知影将嘴唇咬得?死紧泛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矢口否认?那是明晃晃的撒谎。说她确实这样说过?,但自?己生了悔意,且并没有?让这留荷今晚来伺候?
她双手微微发抖…
忽然?听得?沈同晏朗笑了一声,他依然?大马金马地坐在榻上,眼神?含了笑去看陶知影:“我果然?没有?说错,娶了个好夫人,一点不亏。夫人当真贤惠大度,主动给我榻上添人。既如此,为夫也?不好拂了夫人美意,这便?笑纳了,烦请夫人给她安排好居院仆婢罢。这书房,我也?是住腻了,往后倒可?住她院里了。”
“你还不去给夫人磕个头,谢夫人恩情??”
陶知影一震,不可?置信地去看他,却见他一双桃花眼尽情?上挑,一脸的喜悦舒畅,又?见留荷起了身?,颤颤地羞怯地在她面前跪下,娇声道:“谢夫人恩情?,妾身?今后定会好生服侍世子,为夫人分忧。”
眼前一黑,陶知影垂手借着巾帕的遮盖,狠狠地拧了自?己大腿一把,这才及时?稳住了身?子,没有?倒下去。
她极其困难地动了一下喉咙,干涩地回道:“起来罢,今日你便?留在此处服侍世子,明日我着人接你去你的居院。”
待留荷喜不自?胜地再谢过?,她带着秋落出了书房,刚走过?月门,便?全身?无力地要瘫倒,秋落一声惊呼,赶忙扶住了她,她挤出力说道:“我没事,扶我回房便?是。”
秋落流了泪,只能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