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晓木,苹叶软,杏花明。
沈同晏低头缀饮,眼角却不动声色地跟着点茶之人的手游移。小娘子纤纤素手,腕白肌红,细圆无节。
从炙烤茶饼研沫、过筛取细,到搅拌击沸,七注七击间,动作皆轻柔流畅,手法显见十分娴熟。
待得咬盏挂杯后,取了茶膏轻点,于汤纹水脉中幻出一幅竹林月影图,恍若水中丹青,乳白的云头缓缓从茶沫中升腾起来,久久不化。
陶知影取好木托放上茶盏,轻轻推至沈同晏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同晏捧起茶盏品了一口,噙笑评赞道:“香甘重滑。陶小娘子好手艺,若逢斗茶,定可赢得好名次。”
陶知影谦笑:“世子过誉。”
上一世为了她的高门梦,什么鼓瑟吹笙、赏画对弈之流的雅事未曾费心钻研。
沈同晏却只弯唇淡笑不语,修长的手指闲闲地扣着台面。
望着他一幅上位者的姿态,陶知影摁下心头闲气,继续道:“予安院一事,不知世子与三皇子殿下是否还满意?”
沈同晏姿态不变,眼皮微撩道:“陶小娘子仁善聪慧,我等自该投桃报李。谢氏之案已查清,乃为对家蓄谋陷害,相信不久后便可脱罪。只是…今日某还有一事,想与陶小娘子商议一番。”
“世子请讲。”
“此番若非陶小娘子仗义相救,江陵谢氏恐难逃一劫。想来为了满门性命,谢氏定然愿意献出全副家产…不知陶小娘子可愿搭台…与我等分一杯羹。”
陶知影垂眸沉吟。
她虽恨煞谢氏于上一世间接害死陶孟扶,但一方面,她于商业上需要继续与谢氏合作;另一方面,林哥儿与茹姐儿显见已是两情相悦,陶谢两家联姻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抽空了谢氏…
斟酌片刻,陶知影恭敬回道:“不瞒世子,民女与谢氏共商数年,委实不好行此背义之事。”
沈同晏只摩挲着黑釉茶盏,状似漫不惊心道:“陶小娘子到底是为着生意,还是…为了那狱中的谢家三郎?”
陶知影闻言微怔了下,只觉此人过分促狭,不欲搭理他的调侃,只转头欣赏湖景,明晃晃地假装并未听到。
沈同晏的笑容放大,勾人的桃花眼尾也愈发高高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