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人瞧着他是风光,可知晓内情的人,个个都笑话他。
安时怎会看不出她眼中的泪,心下一沉,以为她这是不愿嫁他,忙温声询问:“姚妹妹这是怎么了?方才见你也没说什么话……”
这话说得既有关心也有细心。
洛姚吸了吸鼻子,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我明日不想去什么诗会……”
安时心底直发凉,兰澜及时出来解释,“我们姑娘前些日子病了,和沈家大姑娘约好了明日去钓鱼,所以……”
安时思索了片刻才道:“不妨事,明日不去诗会也成,姚妹妹想去哪便去哪!”
洛姚眨着泪眼:“真的么?”
“真的。”
“可是爹爹……”
“没事,老师那边我会去说的,只是明日可能得我跟着去,姚妹妹会介意吗?”
洛姚摇头,笑得合不拢嘴:“不介意的!明日我钓的鱼,分你一半!”末了,生怕他会反悔,连忙甜甜道:“谢谢安表哥!”
那笑容太甜,不惨半点杂质,令安时看晃了眼,以至于眼前的人早就离开,他还愣在原地。
*
近些日子,除了这桩偷换卷子的大案之外,还有一件震惊帝京的事情。
那便是二十年前、上任的威北大将军犯了谋反的罪名,被抄了满门,这次池明衾翻了这桩案子,一连将刑部多人被拉下马,甚至刑部尚书都牵连其中。
这种冤案再翻出来,得罪的人自然不计其数,众人也纷纷唏嘘,当年的威北将军是何等的威风,可却落得如此下场,就连后代都死绝了,罪魁祸首竟找不出来,只是刑部直接大换血。
自此,池明衾名声大噪,关于他的传言,在坊间更是不计其数。
说他是活阎王,就算是具尸体,也能被他撬开嘴来;还有说他就是个死人,浑身冰凉,最不喜人碰他,凡事碰过他的人,都被砍去一只手;还有……
总之这些传闻,已经遍地都是。
太后听闻,直接就病倒了。
池明衾进宫探望,对那些传闻毫不在意,毕竟都是真的。
池明衾:“祖母,您不必担忧,那都是传闻。”
太后病容恹恹,在宫女的搀扶下从榻上坐起来,看着坐在外头的孙儿,心里绞痛,“你迟迟不肯娶妃,现如今外边传成这样,还有哪位好姑娘敢嫁给你?”
她激动得一口气没喘上来,隔了好一会才又问:“明儿,你同哀家说说,你对洛府那位,到底是什么心思?”
“她已过及笄,洛相早早便为她寻了位良人,不久怕是两家要议亲了!你若是喜欢,就让你皇帝叔叔下旨给你们赐婚,现在都还是来得及的。”
池明衾握着茶杯的指节微微泛白,喉结滚动,眼中郁色渐起,垂下眼帘,最终什么也没回答。
太后比他本人还要着急。
这遇见一位能治她孙儿病的女子,可不容易!
她回忆着,明儿小的时候不爱说话,有人拿滚烫的热水泼他,他也不躲,整个身上长满水泡,红得一块一块的,触目惊心,但也不哭,也不告状,就这么忍着。
他自小是被她看着长大,时不时就会宣他进宫看一眼,太后见着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她知晓齐王妃有位妹妹,嫁给了沈大将军,生了个泼辣的女儿,能文能武,想着表兄妹,她便让沈青萝常常去找明儿玩,这样也好有个玩伴。
效果可见不错,日后她见着明儿时,明儿会笑了,还会主动扯些话来说,她原以为是因为沈家那姑娘,却不料,那沈丫头与洛相的独女关系颇好,常常带着洛姚一同上门玩。
也是这般,让明儿遇见了能感受到温度的女子,或许这就是缘分!
可也不知是为何,她这孙儿的脾气渐渐的又变了回去,现如今长大了,倒比小时候还要让人操心!
最后太后重重叹了口气,“你这是来探望哀家,还是来气哀家的?走吧,哀家现在不想见你!”
池明衾起身:“祖母宽心,我不会有事的。”
该担心的,是那傻子才对,他才不急。
好巧不巧,第二日他在回府的路上恰巧听见了那傻子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还带着一丝焦急和撒娇,令他好看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安表哥,这些给你,你一定要收下!”
此时一道温柔的男声响起,“不行,这是你辛辛苦苦钓的,我怎好不劳而获?”
“没关系的,安表哥,昨日不是说好了嘛?就是要给你一半的!这是当做谢礼,安表哥就收下吧。”
谢礼?
他掀开一角车帘,看见那傻不愣登的小姑娘脸上带着豪无戒备的笑容。
竟然笑?对着她的安表哥?
小姑娘个头比那男子矮上一个头,手中拿着一个极大的竹筐,抱得吃力,男子见状连忙伸手去接,难免碰到了手……
他浑身气压降到冰点,阴鸷已极的脸上笑容渐冷,一股无名的火气,令他想上去砍了那双猪蹄子。
一旁的侍卫风二察觉到寒气后,战战兢兢道:“昨日诗会的帖子已经让人以小公爷的名目送去相府,可不知为何,今日他们没去诗会,而是去了芜湖,和表姑娘一起钓了一天的鱼。”
池明衾放下车帘,阴狠地笑了声,冷声道:“掉头,去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