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有错的沈贵妃摸摸鼻子,捏捏手帕,看看这看看那,可就是不敢跟沈太妃对视,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落在沈太妃眼里便又是一桩蠢案,“这难道不是你自找的吗?”
一说起她自找的,沈贵妃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她打着哈哈糊弄了一句,扭头看看天色,寻了个借口便溜之大吉了。
沈太妃被她这欲盖弥彰的模样给气笑了,伸手点着仓惶逃出慈明殿的沈贵妃,对身后的洪嬷嬷说道:“你看看她这样子,一点长进都没有,这哪还像个当了娘的人?”
洪嬷嬷笑着替沈贵妃辩驳了一句,“芳娘子那是在您面前不使心。”
“她哪是不使心啊!”沈太妃感叹一句,“她这是……”沈太妃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却非她不愿意说,而是每个进了这座宫的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
被皇帝一句,“阿爹生前最疼五弟”而拨去给先帝建陵的梁王是在工部的一位侍郎的话当中听出了萧照的不对劲来的。
他是明知陈侍郎的那些话可能是陷阱的情况下依旧旁敲侧击试图得到更多他想要验证的消息的,可真当他听到了他想要的消息的时候却是怎么也承受不住,他疯了似的推开陈侍郎,一口气直跑了五六里地,跑得发散衣乱连脚上得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而只敢追着梁王跑却是连拦一下都不敢的一众官员侍卫随从以及被人丢在马背上一路颠簸而来的王府幕僚季先生在追上了梁王的时候立即从马背上爬了下来,踉跄着步伐追上已经有些疲累的梁王。
季先生一把扯住已经全无目的的梁王,在他耳边怒道:“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梁王被季先生猛地扯住险些摔倒,却在站稳脚步之后有些恍惚过来了,但依旧不是很清醒,他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反手抓住季先生的手,“先生,莲生,莲生她,先生,我该怎么办?”
季先生没有理会梁王的悲痛,他用尽力气扯下梁王紧紧抓着他不放的手,极其冷漠的宣告,“王爷,梁王妃已经殁了,在顾家满门抄斩之后伤心过度,从此一病不起,没有熬过永兴七年的冬天。”
“不,”梁王拒绝听到这个消息,他一把甩开季先生,直把季先生甩得摔倒在地,“莲生她还活着,她明明就在,她就在……”梁王不傻,相反能在大皇子跟四皇子之间打个平手甚至阴了大皇子一把又险些把四皇子给坑进去的人是相当聪明的一个人,他显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从他嘴里说出去。
“我要去找他,”梁王因为乍一听到消息而变得有些不稳的情绪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我要跟他好好谈谈,让他把莲生还给我。”只是这份清明当中,显然还有心间那一份不愿承认的坚持。
梁王整了整已经凌乱的衣裳,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道:“正好阿爹的陵寝已经选好址了,我也该回京复旨了。”
季先生松开扶他起来的随从的手,看着梁王这副模样,再看看身后跟随的侍卫随从灰败之气席卷了整张脸,面对梁王身边贴身总管太监水泉儿的哀求,季先生摇了摇头,“劝无可劝,”
“季先生!”水泉儿跳了一下脚,一把扯过季先生,低声再劝,“王爷他听你的,你就再劝劝,总不能让王爷……”要真是到了那一步,闹出兄弟争妻这样皇家丑闻出来,最先死的肯定他们这些随身伺候的。
“官家众兄弟之中只剩下王爷这一个了,便是为了皇家的面子,王爷此行也必定没有性命之忧,顶天了一个高墙圈禁,再不然赶到封地永世不得回京。”季先生一边分析着萧照可能会对梁王采取的行动,一边示意水泉儿稍安勿躁,最后下了定论,“梁王此行只怕要离京才行。”
水泉儿不想听季先生说那些尚未有定论的猜测,他抬脚迈步到梁王跟前,张口想劝,可嘴巴一张,喊了句,“王爷,”之后便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就像季先生说的那样,劝无可劝了,梁王进京想见的不是皇帝而是后宫中的那一位,但……
就在这时,一直说梁王已经劝无可劝的季先生在梁王翻身上马的时候突然横了出来,他拦在梁王身边,像以往无数次给梁王出谋划策指点迷津一样,提点着他,问他,“王爷进了京以后,打算怎么跟王妃说是您断了前方将士的粮草?又打算怎么跟王妃说,您诈死利用王妃就是为了将官家引出城?顾将军身边的那个误了事的谋士,您又打算如何交代?王爷若是想好了,现在回京倒也无妨。”
梁王被季先生提出的那几个问题,一下一下的砸进了坑底,再也直不起腰抬不起头来,“我……”梁王沉默了许久,终将眼中的沉痛敛去,“先生知道,莲生她懂我,她会明白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季先生除了哀叹一声,最后东山再起的哪一点余地也流走了之外,便是拱手向梁王告别,“王爷,你我宾主多年,季某本不该请辞,无奈垂垂老朽已是江郎才尽,再忝颜留下也不过徒增笑料,老朽……”
季先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梁王打断,“先生不必再说,先生的意思,吾明白了,先生请。”
自梁王口中所出的一个‘吾’字,道尽了这两人数十年来的上下尊卑,梁王让季先生先请,可季先生却是一步都不敢走,他太了解梁王了。
可他的不敢走,却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便利,梁王翻身上马,扯紧缰绳,马嘶蹄踏瞬间便将季先生踩在马下,纵身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