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衙内说了《兰陵王破阵曲》又提了顾清婉的母亲,为的就是让唐玉衍有所收敛,顾家虽被圣人冠以通敌之罪,别的人踩上两脚也许能说是情有可原,可唐家如此做派,便有失人道了。
其他郎君听到徐衙内打岔,亦都想起顾清婉的母亲便是唐玉衍的姑母的事实,也都想要开口劝说一句。
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唐玉衍解下身上的荷包,往顾清婉脚边一丢,“既是招.妓,光喝酒半点正事不干又有什么意思?”伸手将身边的陪酒娘子推出去,又拿手点了其他几位娘子,“你们几个比比,拿出真本事来,要是把诸位郎君伺候得爽了,爷有重赏。”
众人一听唐玉衍是真把顾清婉当官.妓看待心下俱是一惊,徐衙内更是后悔不已。
数月之前,顾家的休书送到唐家后被唐家拒收气得恭亲王在唐家破口大骂险些砸了唐家正门上挂着的太.祖御笔所书的‘英国公府’的匾额的事情好似就发生在昨天一般,早知唐家的人都是一脉相承的死脑筋,他就不应该在唐玉衍说一句想来的时候顺势应下来。
他唐家的人可以作践顾清婉,可他却是作践不得,他果断出言,“诸位郎君酒多了,今日算是我招呼不周,咱们改日再聚。”随后又对顾清婉笑道:“劳顾娘子白跑这一趟,我这便着人送顾娘子回去。”
其他郎君虽想与唐玉衍结交,可也不愿做世人眼中的歹人,如今有徐衙内出面说话,便纷纷响应,一说自己酒多了,一说天晚了、再不回去该要被老子责罚,纷纷欲起身告退。
谁料,唐玉衍愿意放过他们,却不愿就这么放过顾清婉,“怎么,身为官.妓,不是志在讨人欢喜吗?有人花重金换你伺候讨好,为妓者不是应当高兴,使出浑身解数吗?”唐玉衍这般说着又伸手将屋内的陪酒娘子划拉进来,“有这么多女.妓与你相竞,你不是应该想方设法将她们比下去,一人独得这份重金吗?”
“还是,我给少银子了,顾娘子这般作态是在欲拒还迎?”
顾清婉明明站在厅堂中央,却犹如身临万仞高崖,而唐玉衍则是推着禁锢她的那座牢笼一步一步向着深渊方向前行的刽子手。
顾清婉睁大着双眼努力的将蓄在眼眶的泪水逼回去,死死咬住的牙关、紧紧揪住衣袖的双手牢牢钉在原地不敢轻易动弹的双脚,无一不昭示着她此刻的想要捍卫自己的尊严的决心。
“或是,顾娘子觉得自己无法胜任,想让我去寻了十九娘前来替你?”说着唐玉衍转头看向还呆坐在自己身旁的陪酒娘子,问了一句,“教坊司没规定小娘子们满多大年纪才可以陪酒吧?”
陪酒娘子想了下,摇头应道:“这……倒是没有。”
两人话音落地,却如同冬雷破空直直朝着顾清婉的脑袋劈将过来,轰地一下,将顾清婉所有的傲骨劈成了粉末,寒风一扫,便散在天地之间,丁点也不给她留下。
她扯着略显僵硬的笑脸,对着众人一拜,“既唐郎君有心看奴家与众位姐妹们相争,诸位郎君们若此时便走,奴家又往何处去寻诸多郎君,来给奴家捧场?”蓄在眼眶尚未回落的泪水随着她垂眸的那一刹那划过眼睫之后啪嗒一声坠在地上,瞬间炸开一朵小水花。
顾清婉比起那些不愿惹祸上身的郎君们,更加清楚自家的事情,连月以来的境遇已经将她戳得千疮百孔,明白只有本本分分的当她的官.妓才是她如今仅剩的出路。
顾清婉抬眼,笑意盈盈的任由屋内众人打量,自岿然不动中露出丝羞怯。除唐玉衍外诸多郎君们皆面面相觑未等他们开口说些什么,只听顾清婉又道:“不知诸位姐姐们,欲如何相争?”
陪酒娘子们心中俱是叫苦不迭,暗道倒霉透顶,面上却不敢带出半分不耐,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一位衣裳半褪只剩内衫的娘子,有心触碰顾清婉的底线,便笑道:“顾娘子来之前,奴们正玩游戏呢,不若接着玩,也不必费那个心思想别的游戏了。”
却原来,在顾清婉到来之前,她们便玩起了猜拳喝酒脱衣裳的游戏。
余下的陪酒娘子们面上一僵,觑着身边郎君的脸色见他们亦是面色不虞,当中有一娘子接到徐衙内的暗示欲开口说换个游戏的时候,便听顾清婉清脆如珠玉落盘的嗓音率先响起,“好,便依姐姐所言。”
没一会儿,以清雅著称的梅家园子,便有了不亚于潘楼东街巷南北斜街妓.馆的喧嚣热闹。
正所谓:洞天好、笑声遮画扇,歌韵合鸾箫。琼树影中,月窥端正,雪罗香里,人斗娇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