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头去,认出他是方才救下孩子的人,抖着声音,连连哎了几声,忙往后退去,给他腾出一片地方。
泪水不住地往下掉,眼巴巴地瞅着钟恪行。
与她的慌乱相比,钟恪行反而出奇的镇定,他深蹙着眉,半跪在孩子身边,快速解开他的衣服。
手贴在孩子的胸膛,俯下上半身,侧耳贴在他的鼻面部,静静倾听。
若是有懂的人士,便会知道他是在探查孩子的心跳和呼吸声。
没有进气和出气,胸口也是一片平静。
钟恪行心重重一沉,身体比大脑的反应快,将孩子的头部摆正,深吸一口气,向他的口部压去。
四周响起一片抽气声。
钟恪行连着做了两次人工呼吸,又把双手叠在一起,开始按压孩子的胸部。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专业的医生或护士。
“哎!哎!动了!他的手动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一旁的母亲听到这话,忙凑上前,抹了把眼泪,轻声地喊:“斌斌!斌斌!”
在看到孩子缓缓地睁开眼后,“哇”的一声扑上前去。
“救过来了!”
“没事了,太好了!”
亲眼目睹一切的人都从心底升起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先前叫的救护车,这个时间已经赶到,医护人员协力将孩子抬上了救护车,鸣着笛向医院驶去。
“小伙子救了一条人命啊。”有人围在钟恪行身边说赞美表扬的话。
“哎呦,这么深的水,太危险了。”又有人拍拍胸脯表示后怕。
也有细心的大妈说:“快回家换件衣服吧,湖水这么凉,会感冒的。”
蒋小城连连道:“我带他回家,我带他回家。”
一转头,见钟恪行在鼻梁上虚扶了一下,问:“眼镜掉到哪里去了?”
又要到岸边去看。
钟恪行循着声音,摸索着抓住他的衬衫。
“别找了,应该是掉进了湖里。”
停了停,又说:“我没法开车,不能送你回家了。”
他的浑身都是湿哒哒的,一绺黑发垂在额际,衬衫贴着皮肤,鞋子里也灌满了水,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却还想着这样的事。
蒋小城鼻子一酸,对他说:“你等一下,我去找辆车,送你回去。”
他本想去不远处拦一辆出租,再把车带到这里接钟恪行,可走出几步,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忽地转回身。
钟恪行就直直地站在广场的边上,站在闪闪烁烁的灯光里,来来往往的人与他擦肩,或是投去好奇的目光,或是目不斜视地走过。
突然的,蒋小城身体里涌出一股不能抗力的冲动,他顺着这种冲动走回去,在钟恪行身前站定。
“我带着你走。”
伸出胳膊,拉起钟恪行的手。
其实钟恪行的手很不干净,跳进河里后就变得湿漉漉的,方才救人没注意,又粘上了不少泥土。他试着抽出,但蒋小城握得太紧了。
而且这只手很软很暖,他有点儿不想放开。
“这边。”
“小心台阶。”
走到路边,突然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司机落下车窗,说:“嘿,我送你们回去吧,刚才我也湖边儿。”
正是晚高峰的时间,能遇到空车已经很幸运了,蒋小城不住道谢,拉开车门,让钟恪行先上去。
那司机说他是去商场买烟,出门时看到一群人围在湖边,又听说有人落水了,才跑过去看。
还说瞧那孩子的模样,估计也就八九岁,正是淘气的年纪,应该是爸妈没照顾到,才掉进了湖里。
又说这落水救人,是需要专业技术的,搞不好两人都有危险。
蒋小城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又被这句话搅得胆颤,他从前浏览新闻,看过施救的人和溺水者双双遇难的事件,只觉得阵阵后怕。
“真的没有事吗?不然,不然我们还是去医院。”
“我真的没事。”
钟恪行感受到他的不安,耐心地解释道:“我经常游泳,而且湖虽然深,但水流不急。”
司机又念叨叨地说了什么,蒋小城没把它往心里听。
又问:“啊,那眼镜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该——”
“家里有备用的。”钟恪行说完这话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错失了一个和蒋小城再见的机会。
在两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一只无形的手铺开了夜的帷幕,出租车从闪烁着霓虹的墨色中穿梭而过,朝前方驶去。
就这样,第三次约会,阴差阳错的,钟恪行把蒋小城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