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局面结束于夜空中的一声枪响。
一束警用手电的强光从驾驶室透过栅栏射进后厢,警卫厉声喝道:“都不许动!再动开枪了!”
扭打成麻花状的一堆人像被定格一样瞬间安静了下来。面对着黑洞洞的、还散发着硝烟味道的枪口,还是曾经的死囚们比较有经验,慢慢地把双手举起来,抱住后脑勺蹲下。研究员们有样学样的,把头埋在膝盖间蜷缩成一团。
车厢里只剩下伤员喊疼呻/吟的声音。
石岩仍旧维持着那个死死护住陆追源的姿势,并没有因为混战停止而松懈下来。
“你伤到了没有?”她焦灼地说,“让我看看。”
他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手臂肌肉绷得像石头,几乎要把她的肩膀箍出淤青来。
陆追源等不及,也是没办法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伸手从他背后摸他的脑袋、脖子、肩膀和脊背……没有摸到粘腻的血,但是她并不能放下心来,一迭声问:“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有没有觉得耳鸣、头晕、恶心?”
石岩沉默不语。被她的手摸到腰眼处时终于绷不住,痒得一个激灵,然后浑身的筋骨都被抽走了似的,把重量都堆到了她身上。
“疼……”他龇牙咧嘴地说。
其实并没有真?的多?痛,咬咬牙也就忍过去了,甚至还能勉强做一个轻描淡写的表情,酷酷地说上一句“没事,都是小意思。”但是他忽然改了主意,塑造一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硬汉形象对他没有多?大好处,特别是对于陆追源这类人,她明显对会哭的孩子更加上心,看看她是怎么对那个又吵又闹又发疯的顾皎的……呵。
陆追源果然很紧张:“哪儿疼?”
“左边,肩膀下面。”他哼哼似地说。
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那块区域的骨骼,说:“万幸,好像没有骨折……不过,还是待会儿回去拍个片子保险一点。现在还疼?”
“嗯。”
“皮下组织有淤血散不开吧……揉一下就好了。”
陆追源给他轻轻揉捏着伤处的肌肉,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姿势多少令人有点尴尬……他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短短的发茬戳着她的下颌,有点痒。
她不太习惯这么亲密的姿势,很?想提醒他要保持距离。但是,毕竟这次情况特殊……
陆追源犹豫的时候,石岩动了动脑袋,又呻/吟一声。
“怎么了?”她立刻停下了动作,紧张不已。
“脖子也疼,可能是扭到筋了。”
她顿时对刚才出现的纠结念头感到内疚。想什么呢,人家一个左痛右痛的伤员,想在自己肩头靠一靠都不让,也太不近人情了。
车厢里闷热不透风,两个人身上都出了汗。
陆追源的手心里有了潮意,分不清是她自己掌心出的汗,还是从他的皮肤上沾染到的,又或者?二者?兼有。
不论是摸到一把别人的汗,还是把自己的汗擦到别人的皮肤上,想想都是有些恶心的。但奇怪的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她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他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蒸腾着青春的燥热气息。闭上眼,陆追源想起一些遥远的零碎记忆——下午四点被太阳晒得发烫的书桌,暴雨落下来的一瞬间操场上泛起的尘土味道,遮天蔽日的林荫大道,微生物教授永远洗不干净的保温玻璃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