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今年收成不错,想来这百姓是能过个好年了。”庄婉抿了口热酒,厅外梅花的香气顺着风飘了进来,沁人心脾。
一旁有秀妃、芝婕妤、江顺仪并一个卢婉仪和素来默默无闻的一位坐着,听了这话,还是芝婕妤笑着开口:“可不是吗?这百姓收成好了,户部日子过得也好,前些日子户部尚书韩大人家的夫人入宫给太淑妃请安,妾身顺着瞧着了两眼,确实是满面春风的。”
“婕妤姐姐这话乍一听是很对的,可再细细想下去,可就没了那几分味道了。”一旁的江顺仪一扬眉,打趣道。
卢婉仪也收敛了一身的娇蛮,此时笑着坐在那里,那一副温婉样子还是很唬人的:“江妹妹说的正是呢!”
她又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而看向秀妃,“秀妃姐姐姓韩,可是和这韩尚书韩大人有亲啊?”
她仍是一副笑得温婉娇俏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却让秀妃险些掐断了自己涂了大红蔻丹的指甲,那指甲葱管一般的,脆生生的,此时手上一用力,痛感就觉了出来,秀妃一咬牙,松了手,面上勉强勾起一抹笑:“哪儿呢,我家和人家差着远着呢,虽说都是姓韩的,可也差了不知多,不过是同姓罢了。”
“姐姐这话说的倒是。”卢婉仪听了这话,认真地点了点头:“韩大人是尚书,官居二品,是很高的地位了。”
秀妃听了,神色黯然了不少,一面还是低低附和道:“妹妹说的很是呢。”
庄婉在上头听了只想发笑,最后还是和坐在一旁的芝婕妤笑道:“今年的雪也多,想来明年能是个丰收年。”
芝婕妤见庄婉和她说话,连忙放下了手里盛着热水的茶盏,笑着应和她的话:“娘娘说的很是。”
庄婉听了没趣儿,一面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面给身旁的水月使了个眼色,水月会意,转身出去了,没一会儿又进来,附在庄婉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芝婕妤别的不说,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赶忙笑道:“既然娘娘有事,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一面说着,一面还给身边的江顺仪使了个眼色,二人一道起了身,卢婉仪也顺着起来,秀妃后回过神来,再起身总是差了两分意思。
庄婉听了不过笑笑:“本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既然你们要走,那本宫也就不拦了。”一面还吩咐水月让人护送众人回去。
众人连忙谢了,然后一一行礼告退。
雪一直下,直积了好深,扫雪的小太监们把宫中里里外外扫着,只是得扫出通人的路来。
周旭带着一行人,撑着伞冒着风雪来了。
一进后殿,自然有侍女在门口守着,一路穿过几个垂了纱帘的小门,与坐在里间的庄婉笑道:“今日你倒是安分。”
原来她此时正坐在炕上泡脚呢,穿着一身蜜合色的寝衣,外头披着一件袄子,一头长发用一根微微发黄的玉簪轻轻挽了,簪子是兰花样子的,正配身上的刺绣。
手上握着一卷书,身旁搁着一盏茶,周旭手欠,把那书拿来一看,却是《山海经》,他撇了撇嘴,没甚意趣,只是问道:“沐儿呢?这个时候,他本该在你这里的。”
庄婉笑了笑,一面不甚在意地把那本书接来放好:“今儿雪大,晚上路滑,我让他先走了。”她自己捧那茶盏过来抿了两口,周旭只闻到了满鼻子的药味。
他一皱眉,看着面上没有半点波澜的庄婉,眸中满满都是心疼,又说:“这药是停了,可这药茶药膳的,还要用药汤子泡脚,谁不知道你是最不耐苦的,如今竟也这样波澜不惊了。”
庄婉抬头看他,眼角眸中满是笑意,“怎么?哥哥心疼了?”
那边有侍女给周旭捧了热姜茶来,听了这称呼也是好似没听到一般,只是轻轻将那茶盏放下,然后行礼出去,面上没有半点波动。
周旭没甚好气儿地伸手怼了怼庄婉的额头,一面自己过去坐好:“你呀!”
热姜茶的味道不怎么样,辛辣滚烫的感觉并不太好,他吹着气喝了两口,随手就将那茶盏撂下:“也就是你了,哪有别人敢给我喝这样辛辣的姜茶。”
庄婉撂下手里的茶盏,搁在身旁的黄花梨小几上,她一手拄在桌上,下巴压在上面,嘴角扬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眼波流动之间尚还带着几分少女的娇俏:“怎么?您老人家这是来找茬的?还是说我的姜茶不好喝?”
周旭听了,难得没有开口反驳,只是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庄婉半挽起的发,眸中带着几分心疼的意味。
还记当年,父母尚在、那人尚在、他尚在,周家大小姐是何等的风光,眼波流转是何等的天真娇俏,如今来,却只剩下满身的凉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