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裳说:“你们?欲找千钰,可?他确实不在此处。”
“他离京了?”苍霁问道。
“他恩怨未了,离不了京。”华裳面?色微沉,说,“况且京都外围已?由分界司围了,他哪里走得掉。梧婴借尚未授封为神的空隙,出入京中,不正是为了找千钰。”
“他在京中。”净霖神色微变,“他在……报仇?”
华裳说:“凡人杀了他的心?肝,便指望凭靠神仙的庇护逍遥在外?不错,他就是在报仇。”
苍霁道:“分界司早不到晚不到,偏偏这个关头围了京都,若说其中没他们?的纵容,鬼也不信。”
“我有诸多事情不明白?。”净霖对华裳说,“还?望姐姐点拨。千钰犯了什么律,分界司要围了京都来查?”
“千钰同凡人?,但那人死的不明不白?,梧婴不知得了何?人的教唆,认定此是千钰所?害。”华裳说到此处,又嘲讽道,“可?这梧婴平素都机敏非常,怎地遇见?此事,便成了由人糊弄的傻子,心?甘情愿地做了枪使?”
若非一夜间真傻了,便是叫他做枪的人连他也不敢反抗。
“区区狐妖,”苍霁目光试探向净霖,“?引来这样的人物吗?”
净霖垂眸不答,华裳说:“你俩人不知,京都紧靠西江,而西江所?圈之土皆为一个掌职之神而管。五百年前,镇守此地的‘少峦’乃临松君净霖座下之神,素来以严明所?著,既不容妖物作乱,也不见?神仙恣肆。只是后来临松君一脉皆受牵连,除了五色鸟浮梨,其余诸神具贬入轮回。此地空缺,便交给了别人安排,这梧婴正得了人的垂青,还?未受封便镇于此地。我猜此子天上有人,如今拿千钰的命令,也是从天上来的。”
“单单只拿千钰?”苍霁说,“便没提过一只叫‘乐言’的笔妖么?”
“只要千钰。”华裳面?露不快,“我心?觉此事有异,不像偶然。”
自然不像偶然。
他们?追着铜铃而来,如今偏偏撞到了分界司这里,还?连上了九天境,若非净霖不怀疑,苍霁几乎要以为铜铃是有意为之,仿佛只手,一直推着他们?靠近九天境。
净霖吃茶镇定,他道:“京都乃笙乐女神的守地,旁人轻易动不得,千钰不出此地自是无恙。但我奇怪,千钰要报仇,他要如何?报仇?”
华裳冷冷一笑:“依我的意思?,杀了便是。”
苍霁道:“干净利落,他难道还?要用别的法子?”
华裳几欲生怒,又忍道:“异就异在此处!凭他修为,劫了左清昼也?逃出一命,可?偏偏不成!”
苍霁玩味:“不成?”
“他欲动身时,便觉灵气皆散,竟连人身都难以维持。左清昼的命谱不提,我只见?他竟像被人盯死了,是要他必死!这遭勾当背后必有得道之人助力,只是这人从未露面?,我竟觉察不出。”
可?左清昼值得么?他查的是凡人案子,原本该一场是凡人间的官|场腌臜,但如今竟扯出别的,还?真应了他俩人猜测的。连九尾华裳都探查不出,此人绝非寻常宵小。既然不是寻常宵小,又何?必绕如此大的一圈来戏弄一个凡人生死?
苍霁突地握紧净霖的衣袖,觉得不妙。
净霖用桌上糕点垫了腹,将手擦了,在他俩人沉默时说:“姐姐猜得不差,只是在我看来,这背后藏的不是得道之人,而是个真神仙。”
他将指间拭净,摸过曾余老茧的地方,陷入沉思?。苍霁见?他神色疲惫,想是铜铃的虚境又掏了他的灵气,便向华裳讨了个房间,原路带净霖回去休憩。净霖睡前喜言上了热水,他便在屏风内泡澡,苍霁横在床上隔着屏风看他。
“楚纶若是‘病’,未免太简单。不如说是乐言的‘心?病’,因他生了凡情,甘愿为楚纶搏一条命。但他从九天境中来,认不清律法么?就是再求一求颐宁贤者?都远比自己私改来得妥当。可?他仍然这般做了,所?以左清昼死了。”净霖趴在桶沿,被蒸得肌肤泛红,他闭目顿了半晌,继续说,“这不是偶然,这是有人促使的必然。左清昼必须死——为何??你可?还?记得乐言所?念的命谱,左清昼若活着,便是‘斩贪污、肃朝野’,他会查清那些案子,将背后之人拔出来。凡人不论,只是背后的神仙必已?料得,所?以左清昼一定得死。”
“但是神仙拐卖凡人做什么?”苍霁见?净霖的肩臂投影,便顺着他的肩滑向下边。
“……群山之城。”净霖埋脸于臂间,道,“他们?将人收于城中,喂于邪魔……”
“神仙也吃人么?”苍霁见?他肩骨微伏。
净霖不答也不动。
苍霁待了半晌,直接起身越过屏风,果见?净霖已?伏沿睡着。水蒸得他眼角带红,肩背暴露在苍霁眼下。苍霁将净霖抱出水时忍不住摸了他的后背,碎纹摊开在白?瓷,碎得人心?打颤。苍霁看了须臾,便扯了衣,将人随便地擦了擦,裹起来扛上肩放回床。
苍霁衣袍被水浸湿,他临上床前就着净霖的水擦了身,扯被滚身时被硌了个痛,掏出来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石头。石头也歪着头呼呼大睡,苍霁将它塞进净霖怀里,见?他主从二人睡容??似,不禁轻捏住了净霖的鼻尖。
净霖呼吸不畅,酣甜间微张开口,那舌尖浸在唇齿间若隐若现。
苍霁突然将净霖与石头一并塞进怀里,他蹭着净霖的发,紧了手臂。
净霖猜得这背后有神仙,可?苍霁却猜得这背后的人意在净霖。他觉得自己在虚境里做了一次左清昼,连带着哪里变得不同。
他说不清,也讲不明白?。
净霖在他怀里半睁开眼,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阅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