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少年净霖单臂撑膝,俯首说,“我回来了。”
阶上殿中迎出?人来,见得同样白?袍银冠的诸兄弟分离两侧,中间?绛紫深袍的男人稳步下来,亲自?扶了净霖。
“此行?如何?”
少年净霖说:“尚可。”
男人继而关切道:“可有受伤?”
少年净霖微顿,说:“不曾。”
男人便拍他肩头,赞道:“为父待你许久,由你诸位兄弟为你接风洗尘。此番南下,功德无量!若是想要什么,尽管与为父开口便是。”
两侧寂静,各个神?色难测。
苍霁心觉奇怪,即便他没有兄弟,不懂团圆之?美,也知晓兄弟相见,必不该是这个气氛。
唯独男人左右两子?迎上前来,其中一个丰神?俊朗,抬手便握了净霖一臂,冲他私展一笑。
“我料得你该这会儿?到家?。”他略为得意道,“云生还道再晚些。”
“我不知你脚程这般快,回来便好。”另一个生得颇为清秀,倒让人如沐春风,苍霁怎也没想到,此子?便是后来的承天君云生。
少年净霖由他们带入室内,见屏风之?后冒出?个头来。小姑娘黑眸漆星,遥遥冲净霖挥了挥手。
“清瑶可不许哭了。”黎嵘说,“你九哥终于回来了。”
清瑶捂着耳朵念:“不听不听,四哥念经!”
苍霁忽觉得心下一软,他立刻捂胸怔仲,却立即明白?这感情并非他的,而是净霖的。从前他们也入别人的梦。却从未有过共情一说,苍霁颇为新?奇,又将胸口摁了摁。
这便是净霖口中的妹妹了。
苍霁摸了摸鼻尖,有些出?乎意料。他见桌上虽有别扭之?处,却也算其乐融融,既然如此,他便也想不明白?。
净霖为什么要杀君父?
少年净霖的侧颜远比如今更?加稚嫩,他安静地犹似魂荡天边,从他的一言不发中苍霁渐悟得了心不在焉。他只是在君父开口时有问必答,既不与诸兄弟说笑,也不曾看过一眼。
一顿饭用?得比意料之?中更?快,云生与黎嵘将少年净霖送至归处,三人方站院中说了会儿?话。苍霁见净霖头顶的银杏垂落搭在他发间?,他便微携笑意随手拈下。他有些变化,此时的他远比在席间?轻松。
他声音仍旧,却平添了一些轻快:“南下妖物虽多?,却皆是小妖。如为精进,兄长们还是前往北地。”
“来月你我更?替,你在家?中监学,我便去那北方看看。”黎嵘身量高出?他俩人,臂间?隐约可见力?道,他说,“北方参离树下息凤凰,云海端间?游苍龙。爹欲意联合此两位一并出?征血海,我此行?是探个口风。”
“凤凰尚可,但那苍龙。”云生温言,“听闻狂妄恣肆,怕不好打交道。”
“如今东部沦陷,血海迫近,不论?如何,都要知会一声。”黎嵘说,“若不能如愿,便罢了。”
少年净霖指转银杏,他道:“如是不成,便由我去。”
“急什么。”黎嵘突然拍了净霖的背部,看着他说,“爹尚未开口,你便在家?待着。此次我已与他们商量妥当,必不会再为难你。”
“你倒也该待他们有些笑脸。”云生说,“具是兄弟,不该如此生分。即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眼下局势渐危,家?中还须稳固些好。”
少年净霖颔首不语,他两人便一起走了。苍霁随净霖进屋去,见里边冷冷清清,好生无趣。他翻身躺在净霖的床上,撑首看净霖卸剑宽衣,自?行?提水入桶。
苍霁捡了净霖方才捏着的银杏,只笑:“果真一模一样,连沐浴这毛病都不曾变过。”
净霖冷水灌桶,坐在床沿,苍霁只闭了一只眼,看着背对?自?己的少年人渐褪衣物。十八九岁的骨肉正值诱惑,是除了生吃微炸也不错的样子?。苍霁见那白?袍滑落,逐步延出?背部的伤来。
那大小交错,深浅不一的伤透露出?仗剑而行?的不轻松,说什么“不曾”,扯开纱布,新?伤覆在旧伤上,像是诡丽的花纹铺叠在白?缎上。
苍霁喉中干涩,他忍不住翻身而起。见净霖冷水浇半身,甚至连镜子?也不要,熟稔地擦拭。只是那血珠冲下去,在苍霁眼前淌入微凹的腰窝。苍霁仿佛听见那血珠耐人寻味的滑动声,它?带着足以杀人的威力?,轻轻地、微妙地滑入那可以容纳自?己拇指摩挲的窝眼。
欲|望。
苍霁默念着这两个字,像是不认得,又像是早已熟知。
少年净霖还戴着冠,骤然回眸时目光冷凝。苍霁迎着那目光,渐渐地用?舌尖抵在利齿。
他泻出?笑声,低低重复。
“这便是你教的欲|望。”
苍霁似是学得了什么,便躺回榻间?,独自?笑不停。他又翻身看净霖,只觉得少年人似笼于光间?,变得既唾手可得,又遥不可及。这样的净霖即便神?态与目光是冷的,却让苍霁仍觉得他内心是柔软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阅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