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朱见深却突然抓住了她的袖子,轻嗅道:“姐姐身上带了什么,好香。”
白珠没有熏香的爱好,想了想身上散香只有那个荷包,她拿出来道:“是这个么?”
淡淡的药草香味儿,此刻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使,朱见深使劲吸了吸,长舒一口气道:“感觉好些了。”
白珠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一个妙招儿,她顺势道:“殿下喜欢,那就拿着吧,这?里头装得都是有益的草药,要日日戴在身上才好。”
姐姐给的东西,是要日日戴着的,朱见深点了点头,将荷包紧紧攥在掌心里。
后来一个多月过去了,太子仍旧是对两个女官不闻不问,东宫里的人看准了风向,知道她们不得太子宠爱,渐渐的就有那起子拜高踩低的宫人,开始苛待用度了。
一日陶星气呼呼回到西配殿,一屁股坐在座上一言不发,瓷云见她面色不大对劲,便询问她出了什么事。
不说还好,一提起来陶星的嘴就刹不住了,“今儿个我?去小厨房想要碗红豆汤喝,那厨子非说没有,可转头就去往宫正大人那里送了红豆汤,我?瞧得真真儿的,那大锅里分明还有好些,他就是故意不给我?!还有上回,我?去要咱们月例的炭火,扣扣搜搜也只给了半筐子,底下还有一层都是黑炭,不是该有的银丝炭,这?眼见都腊月了,难不成想要冻死咱们!”
瓷云放下手里的绣绷子,叹了口气道:“咱们又不是头一天进宫了,这?些年这种事遇到的还少?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求宫正大人做主吧。”
陶星的泪花在眼眶子里打?转,“大人...能替我们出头吗?”
“怎么不能。”相比于活泛的陶星,瓷云明显更加冷静理智,“宫正司本就是纠正内务,肃明风气的,再?者咱们同大人又是相熟的,她为人和善,先?前我?们要去春庐堂听学,她极力支持,求她做主,最起码能压一压这?愈演愈烈的风气。”
于是不到一刻钟,二人就求到了白珠面前。
原本进东宫之前,她俩都是兴高采烈的,以为能伺候太子,就算不是正经主子,可往后殿下大婚,顾念着初次的情分,最末给个宝林也足够她们享受一辈子了,可没想到碰了这?一鼻子的灰,惹得她们成了阖宫的笑柄,这?种委屈谁能生受着。
白珠于情于理,都该替她们出头,先?是严词厉色呵斥了底下人,而后依着规矩将分例补给她们,又拿了自己的体己私下贴了,这?才算好。
可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终究根源是出在了太子这?里,白珠咬了咬牙,让内务府的张侍监过来,再?亲自去了一趟书房。
彼时朱见深正捧着一卷书再?看,白珠福身道:“殿下,张侍监在外头候着了。”
朱见深皱了皱眉,“我?没传他。”
“是奴婢传的。”白珠俯下身去,“殿下,司寝司帐来东宫也有小半年了,先?前您人去了汴梁暂且不论,可如今您回宫都一个多月了,一直没有行幸,她们是皇后娘娘送来的人,您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总不好这样一直打皇后娘娘的脸,让外人揣测皇后太子不合啊!”
可朱见深显然没听进去,他将书放下,愈发簇紧了眉头,“姐姐自称什么,又叫我什么?”
这?几年来,他们两个人之间一直有个默契,白珠私下从不在他面前自称‘奴婢’,对他用敬语,而太子也从不自称‘本宫’,对她颐气指使。
可今天,白珠却打破了这?个惯例。她以头磕地,除了为他,也为自己,声声道:“奴婢这?些年来,得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青睐,同殿下之间有几分情分,这?才在宫中有些脸面。这?些年看着殿下一点点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奴婢不能见殿下现在如此随心所欲,就因为两个女官,和皇后娘娘之间有了嫌隙,这?两年来,皇后娘娘为了殿下的婚事费心费力,殿下却屡次不受,已经让娘娘十分不满,若如今连娘娘送来的人,都有意冷落,那坤宁宫这头,实?在是没法说了。”
朱见深半响不语,藏在袖中的手捏了捏荷包,转瞬间松开了眉头,他从案后出来,燕服松垮,广袖大衫下的手将人扶起来,温言絮语道:“好了好了,姐姐让我幸,我?就幸,多大点事儿,不必为了这?个,咱们之间闹成这?样。”
白珠将信将疑起来,她原以为要很?费一番周折,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简单。
她顿了顿后又道:“那今儿,殿下要哪个?”
那两个女官他之前只是随意瞄了一眼,美则美矣,但就像是案几上摆着的汝窑红釉花瓶,用来妆点生活的摆件,不值得他上心,自然也记不清谁是谁。
想想漏月,他道:“就..那个什么星吧。”
白珠松了口气,重新眉花眼笑起来,“嗳,那我就下去安排了。”
后来沐浴更衣,熏香妆扮,再?到把人送进寝宫,让张侍监记注,都是一气呵成。
也就是这一晚,白珠终于睡了一个多月来第一次的好觉,等第二天起来时,宫人先?将那落红送到她面前过目,白珠正在洗脸,看到后把盒子一盖,笑道:“得,给皇后娘娘送去吧。”
原以为事出反常必有妖,没想到朱见深这孩子还是很听话的,轻而易举解决了一个心病,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下平平安安过了个好年,到了正月中,皇帝颁布了敕谕学校一事,白珠趁机进言,求设女学。
这?要换成上一世,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连提也不能提,可春庐堂这?几年的名?声大燥,多少贵女都想进来读书,那些大臣家里也有女儿,早就经不住这几年的催促磋磨了。
这?也要得益于白珠有意无意给春庐堂的贵女们灌输要对外大肆宣传的思想,朝堂上那起子老迂腐的争执声小了,设女学的阻力也就小了。
不过皇帝还是很谨慎的,只是在直隶地界上开设了几个女学堂,还不敢广泛传下去。
但这?也就够了,白珠要的就是提出开设女学第一人这个名头,单凭这个,也就够记上一笔大的,至于后来怎么演变,来日方长,先?搞几个试点,等看到了好处,不愁其他地方不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