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抚了抚他手上的伤,颦眉道:“宸妃虽然一直在撺掇陛下,想立德王为太子,但殿下何须这般剑走偏锋,慢慢与之斡旋便是,毕竟殿下才入主东宫,又无大错,陛下不会?轻易动你的。”
话是这么说,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套说辞在天家不管用,皇储之争向来是残酷冷血的,若是一味坐等防守,直等人兵临城下,那么也大势已去,趁着?朱见深如今在朝臣皇帝心?中,还是个人畜无害的孩子,又有被囚数年的愧疚,走这一步棋是最好的。
白珠清理伤口后又取来药,慢慢给他抹上,朱见深痛得龇牙咧嘴,几次想抽出手来,但手臂却被死死攥住,“别动!这伤还新鲜着?,上药肯定痛的。”
他真就不动了,静静看着?白珠的脸,等上好药后,朱见深突然道:“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臣服在姐姐脚下,再不敢轻慢毫分。”
白珠手下一滞,嘴上应付笑着?‘我等那一天’,等一转身,笑意却褪了下来。
这次的事情,一来是朱见深为了给她报仇,二来是要借机打压宸妃和?德王,从大局层面上来说,后者比前者重要很多,给她报仇不过是顺带的事情。
但真的是这样吗?如果白珠不知道后期朱见深对万贞儿的痴狂执迷,或许会相信,可她已经了然于心?,两者究竟是谁主谁次,是打压宸妃之余顺便报仇,还是为了报仇而策划打压宸妃,她不能去细想。
出门后在廊下,她望望蓝澄澄的天和绵软软的云,白珠头一次感觉到了万贞儿任务的压力。
恐怕她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让原身名留青史,还要让自己在朱见深面前,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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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遇刺的消息像一场风席卷了整个皇宫,又很快退去,不留一丝痕迹,除了经手的内里几人,其余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面上风平浪就静,仿佛这事从来都没发生过。
但这并不妨碍底下人开始揣摩着嚼舌根子,毕竟按规按矩做完手头上分例的事,有大把时间空闲着,议论是非就是那些内监宫女们最大的爱好。
太子是长子,虽不是嫡出,但皇后无所出,众多公主皇子又有哪个是嫡出的,再加上太子属实是倒霉,两岁临危受命,还在吃奶就被突然册为了太子,三四岁的光景就又被丢进了北三所那鬼地方,虽是全须全尾出来了,但幼时到底不在陛下跟前长大,父子之情上总归是少了点什么。
而周皇贵妃的风光多数来源于她有个当太子的儿子,真论起圣恩宠眷来,比万宸妃逊了不少,周皇贵妃生了三个,可人家万宸妃却生了四个,虽说有个皇子没立住,但若论数量,那又是逊了一等。
德王聪颖伶俐,深得陛下喜欢,这是阖宫皆知的事情,他和?太子又只差了不到半岁,难保万宸妃会?有些活络的心?思。
瞧,这不把手都伸到文华殿来了。
宫人们议论纷纷,长春宫一时成了众矢之的,很快周皇贵妃就怒气冲冲往长春宫去了一趟。
摔杯砸瓶,一阵叮铃咣当,好大的阵仗,万宸妃蒙受了这等冤屈,自然不会?轻易咽下。
“皇贵妃这是要拆了我的长春宫么!”
二人一道进宫,早先恩宠上又不分伯仲,素来都是针尖对麦芒的死对头,周皇贵妃也不留什么情面,指着?人骂道:“拆宫?本宫不把你这个贱人给生吞活剥了,都算仁慈,好你个万素素,自己儿子没本事,就想法儿害我的儿子,我呸!我告诉你,想要你儿子当?太子,除非我死了!”
万宸妃咬牙切齿道:“你不要空口白牙在这里诬陷人,我几时害你儿子了,你有证据吗?!”
周皇贵妃冷笑道:“你以为这事陛下替你瞒下了,我就不知道了?那巴豆粉的领用记册上可记着?你长春宫的名字呢!还有那个锦衣卫,也是你安排的人吧,真没想到你这般狠辣,害人不成?见事情败露,就派人想将我儿灭口,文?华殿内你都敢如此行凶,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万宸妃这两日已经够心?烦了,莫名其妙背上了一个这么大的罪名,皇帝意味深长地点拨了她好几次,如今真是浑身上下长满嘴也说不清楚了。
她窝了一肚子的火气,自然不会?示弱,登地一下起来道:“巴豆粉又不是什么鹤顶红,谁都可以冒领,你凭什么言之凿凿认定是我干的!”
周皇贵妃柳眉倒竖,“就算没有那册子,也只有你会?做这种事!”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等白珠赶到,把两个人拉开以后,各自脸上都挂了彩,尤其是万宸妃,左脸上赫然几道被指甲抓破的红痕。
白珠叹了口气,看着?衣鬓散乱的周皇贵妃,感叹道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
如果周氏够聪明,就该知道要去皇帝那里嘤咛哭诉,而不是来长春宫找茬,毕竟这事没有十足的证据,单凭一个记录也说明不了什么,而且皇帝袒护万宸妃,本来有意将这事揭过去,她这样闹,岂不是在打皇帝的脸。
再看看万宸妃脸上的伤,真是有理都变没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