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仪却有意卖关子,先吃了一口肉,又指了指空酒杯,示意柳眉给他倒酒。
柳眉只好替他满上,待他一杯畅快饮尽,才徐徐启唇道?:“要说这事儿,还得从高渐离的母亲说起...”
乐仪不仅口才了得,吊人胃口的本事也大,开个头都如同?说书先生一样,白珠听着直皱眉,“打住,这同?高渐离的母亲有什么关系,我想问的是蒙恬为何打了高渐离。”
乐仪瞥她一眼,“你先别急,凡事都有因果,容我同?你细说其中根源。”他转了转那空酒杯,摇头晃脑道?:“要说这位高乐师,也是个命运坎坷,早年孤儿寡母,好不容易拉扯成人了,却发现其母私下与人苟合,且那男人原也是有家有室的,正室上?门来当着街里街坊的面,劈头盖脸一顿辱骂,他母亲不堪其辱,当夜便悬梁自尽了,可怜高渐离尚不足十四?,就孑然一身,日子过得清苦,不过好在其父昔日故交的荆家,对他施以援手相助,这才勉强长大成人,也正因如此,他同?那家的儿子,那位名叫荆轲的,情如手足。”
说到荆轲时,乐仪特地停下来看了她一眼,白珠难免有点心虚,挪开眼道:“照你这么说,这高乐师还真是身世凄惨啊。”
乐仪笑道?:“正因他受了其母亲的影响,所?以最恨妇人不守妇道?,而太后您名声本就不佳,早年乃是吕不韦的姬妾,被转赠给先王,如今先王驾鹤仙去,王上?年少,之前朝政一直握在吕不韦手中,你同?吕不韦来往甚密,高渐离想来早就有所?耳闻,自然不会对太后有什么好脸色。”
若是原身在此,听到乐仪这么直喇喇将她的前尘往事全部抖搂出来,定会变了脸色,毕竟位高权重者,享受惯了崇敬和尊荣,最不喜旁人将他微末卑贱时的旧事宣之于口,但如今占了身子的是白珠,她对于乐仪的毫不遮掩,也只是微微点头。
“先生说了这么多,话头都一直在高乐师身上,可即便高乐师对我有诸多不满,无论如何,也牵扯不上?蒙恬身上?啊。”
乐仪唇角勾起一抹笑,脸上是意味不明的神情,“所?以我说,这不过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不懂事,高渐离看出了蒙恬的那点心思,难免看不上?眼,出言讥讽,这蒙恬也是恼羞成怒,才会大打出手,太后听过笑过,其实也不必太放在心上?,眼下灭了魏国才是正事。”
白珠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待视线转向乐仪,二人目光形成了碰撞后,她才突然懂了乐仪的弦外之音。
有点尴尬,还有点局促,白珠霍然起身,来回在他面前踱步,细细回想这段时间每回和蒙恬的相处,她如今可不是什么四?大美女,人人为之倾倒着迷,原身赵姬虽然姿容出众,保养得宜,但到底不年轻了,她在赵姬任务里,从来没想过要靠脸来俘虏男人,达成目的,她要靠的是脑子。
蒙恬比原身小上?近十岁,似乎还没有成家,虽然知道他日后会成为一代名将,但在白珠眼里,眼下他顶多只是个奋发向上?的年轻小伙子。
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任务,多少?春去秋来,严寒酷暑,白珠的心境已经苍老了,对一个生机勃勃的年轻人,不可能产生什么情愫,只是用前辈的眼光去看后辈罢了。
乐仪看她如此坐立难安,便安慰她道?:“太后急什么,要我说,这事儿不必放在心上?,既然心怀天下,那这种?不懂事的儿女情长,只会给你带来困扰,太后和那蒙恬不是一路人,往后以礼相待也就罢了,还有高乐师,如果抹不开燕国的颜面,叫人好吃好喝伺候着,也得个稳妥。”
白珠到底不是未经世事的姑娘了,心情激荡不过片刻,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是了,不论是蒙恬还是高渐离,总归都不会影响到她任务的正常轨迹,她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这虽然是平行世界,但这里的人却都是活生生的,有自己的思想,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总不能凭一己之力操控他们。
意识到方才自己的举止是有点反常,白珠重新坐了下来,长舒一口气,可这个时候,她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惑。
“这一切,先生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如果说之前乐仪是因为有过人的智慧,才学绝伦,才会事事通透,洞悉一切,但高渐离的身世和蒙恬的心思,都是极为隐晦的事情,尤其是高渐离,虽然因为燕太子丹的缘故,和他本身击筑技艺高超,在燕国颇有名气,可究竟还没到上一世那样荆轲刺秦,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地步,他又是如何做到对他都了如指掌的?
这些细节根本经不起推敲,也容不得她细思量,乐仪的出现,是那么恰好,她正在寻找尉缭,而一次出宫,就万幸遇上?了他。
可孟婆的话言犹在耳,就算眼前的乐仪也是替魂使,可他做任务,也是要收掉全部灵力和道?具的,若非自爆,他又怎能看透自己?
乐仪看上?去颇为自得,吃好喝好后方道:“记得第一回见到太后时,我就曾说过,观相之术在于‘观’,其实待人也是一个道理,人就如同?一棵树,从萌芽幼苗,再到开花结果,长成参天之貌,都和身边的环境息息相关,能长好还是长坏,也都取决于他的经历,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结合起来加以观察判断,就不难猜出这个人的性情和做事的套路。”
照乐仪的话来看,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只是因为他细致的观察力和缜密的逻辑分析,白珠将信将疑,那颗早已埋下的怀疑的种?子抽长成枝叶,悄然滋生。
往后两个月,白珠派人将笔坊还给了蒙恬,也不再召见高渐离,只当这件事是个小插曲。与此同?时,灌水淹城成功,王翦率军攻破魏都大梁,一战成名,魏安釐王与其子太子增被擒,信陵君魏无忌本就沉溺酒色,身子不济,骤闻国破家亡,竟自缢在家,誓死不屈。
魏国被灭后,白珠又专心将注意力放在了秦国下一个目标上?。
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