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习凤做了?一桌子菜,都是陈拓平时爱吃的,眼见?着窗外光线一点点暗下来,她知道陈拓不喜欢她打?他电话?,于是静下心来耐心等待,可是左等右等,几次三番去门?外查看,可惜楼道里静悄悄的,感?应灯明明暗暗,丝毫没有人来的迹象。
过了?晚上八点,周习凤再没办法多等一秒钟,她用家中座机给陈拓的大哥大上去电,电话?响了?几秒钟,便被接起?来,竟然是杨宝莲的声音。
“喂?”
周习凤当?场气炸,只差摔电话?,她不死心,压着嗓子问了?句,“拓哥的电话?怎么会在你?那儿?”
杨宝莲笑嘻嘻,“你?猜喽。”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周习凤几乎要发疯,她换了?衣服,拿了?家中钥匙,开?门?出去,可一直走到大马路上才想起?,她不知道陈拓此时此刻在哪里。
她只知道陈拓在厂区有个三层小楼,他时常住在那里,有一段时间,她曾经?尝试过搬去与他同住,可惜饶是她用尽一切手段,哭闹,哀求,撒娇,亦或是先斩后奏,都不曾见?效,陈拓每每看见?她,脸上几乎找不出一丝多余的表情,他说过最绝情的话?,“要么你?自己走,要么我喊保安请你?走。”
在那以后,周习凤便一直安安分分,直到今天,她终于觉得自己再一次没办法忍耐。
陈拓没有给她买车,金钱上却不曾亏待她,每个月一万块生活费,会按时打?到她卡上,她吃得穿得用得都是最好的,钱包上常年备着三千块现金,以备不时之需。
周习凤在马路边上打?车,那时候的小汽车还不多,静谧亮着路灯的街道,静悄悄让人心安,周习凤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或许她该再安分一些,或许她不该奢求陈拓的疼爱和关心,路是她自己选得,她不该才走了?一小半,便贪心不足欲求不满患得患失进而?想要得更多。
可惜那样的想法稍纵即逝,因为一辆绿色车顶闪着黄灯的出租车停在她面?前,那一刻,之前那些想法消失无踪,她弯身转进副驾驶室,出租车的黄灯变成了?红色的“有客”字样,车子绝尘而?去,排风管排出的尾气,将地上的落叶吹得四散零落,有很多事情,我们决定了?它的开?始,却没办法决定它的结局。
………………
周习凤走进厂区,保安自然认识她,将她放进去,周习凤留意到保安眼神复杂,她没有多想,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或许她同杨宝莲争宠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所?以保安才会有这样奇怪的眼神。
三层小楼暗着灯,静悄悄孤零零伫立在厂区的角落里,陈拓喜欢竹编的栅栏,所?以小楼四周围了?一圈,上面?爬了?好些牵牛花,眼下正值牵牛花的花季,篱笆上开?满了?各种?颜色的花朵,红的,粉的,蓝的,紫的,小喇叭一样张着嘴,煞是好看。
周习凤就在篱笆墙中间的台阶上坐下来,她把头埋进膝盖间,大脑里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有汽车的大灯打?过来,周习凤迎着灯光抬起?头,勉勉强强睁开?眼,驾驶室里有两个模糊的影子,虽然她认不出那个女的是谁,可对于陈拓,哪怕他烧成灰,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有那么一段光景,周习凤有些恍惚,好似回到他们初相识的那个酒局,杯盘交错,他一眼看到她,他们的眼神在人影憧憧之间交汇,那个时刻,她是多么幸福,满心满眼都是憧憬和渴望。
陈拓终于还是下了?车,副驾驶上那个女孩没有动,陈拓探头进去,不知道嘱咐了?些什么,之后,他向她走来。
周习凤很冷静,她问他,“又一个?”
陈拓站在石头台阶上,半仰着头,看着黑到发蓝的夜空,他点了?根烟,烟雾在夏夜的风里飘散,他始终没说话?,周习凤知道自己永远都耗不过他,她认命地放软声音。
“文殊呢?”
陈拓终于有了?反应,他低下头,看着她,汪洋浩渺的眼神深如大海,有什么暗下去,永远都不会再被点亮。
“他在医院里,哮喘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