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抓住皓腕的手被震开,陆渐离一把将她拉到身边,黑锆石般的双眼?闪着森冷的光:
“如果?,今日我非要带她走呢?”
“如果?,今日我非要带她走呢?”
太子目眦欲裂,做为?当朝太子,一直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长这么大没人和他这样说过话,他踉跄后退几?步,阴戾的笑道:“好,好,父皇新封的恒王,别人怕你,孤可不怕你。”
说完,转身冲殿外大喊道:“来人,把恒王给孤绑起来。”
语罢,一排卫士从殿门?外跑进来,即刻就?列出两排,把一行人围住。
“放肆!”皇后吼道,眼?光扫过众人,最后盯住太子,“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本宫?”
又指着严阵以待的侍卫,呵斥道:“都给我出去。”
侍卫俱都岿然不动?,但个个面色惶恐,额头冒汗,不安的看着太子,太子转头道:“母后...”
话还没说出口,却听皇后傲然道:“还不出去。”
皇后这句话虽然比上一句声音低,可语音里杀机四伏,侍卫们听完俱都涔涔流下?冷汗,也顾不得征询太子意见,迅速出了大殿。
空气仿佛凝结了,大殿里落针可闻。
静默间,陆渐离拱手对皇后道:“母后,儿臣先行告退。”
皇后不置可否,见状他拉着林灵儿的胳膊就?要走,这时太子窜出一步,伸胳膊拦在二人面前,“你们把我的东宫当成什么地?方了,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陆渐离抬眼?看他,面生不耐,“我来找我的妻子,和这里是不是东宫没有关系。”
太子突然乐了,像听到全天下?最可乐的笑话似的,“恒王殿下?,要我再?说一遍么?你和灵儿根本就?不是夫妻。”
他抬睫轻睐,“唔”了一声,转身冲着皇后抱拳道:“敢问母后,八台大轿迎进陆府,遵礼叩拜,合饮了合卺酒,又在一起生活半年有余,这样她算不算我的妻子。”
林灵儿听到“合卺酒”三个字,面皮不由的红了起来,成亲那晚是她使诈,两人才?喝了合卺酒,今日从他的口中这般说出,着实有点诡异。
皇后面有尴尬,她于心不忍和着别人欺负自己的儿子,又不想错过扔掉烫手山芋的机会,思虑几?许,最后还是决定长痛不如短痛,让儿子先受点委屈。
遂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这样看来,你们当是一对夫妻无疑了。”
“谢母后肯定。”说完他拉起林灵儿就?要往外走,忽觉握住的手生后拽,他一回头,对上她氤氲着雾气的眼?睛。
心仿佛被刺了一下?,周身的剑拔弩张即刻消散,他缓声问:“怎么了?”
“我不能离开东宫。”说完她把脸偏向一边。
他正要问为?什么,却见太子妃气势汹汹走到她跟前,失声道:“怎么?你还要赖上东宫不成。”说完,鼻子还狠嗤了一声。
林灵儿低头沉默不语。
缓缓向她走近了一步,他一字一顿道:“告诉我,为?什么?”虽竭尽保持平静,嗓音里仍带着掩盖不住的薄怒。
她摇摇头,缄口不言。
太子转眼?看过来,讥笑道:“你倒是守诺。”
就?在所有人都好奇,守的是什么诺言时,有两个人却不想把事情变复杂,只听淑妃率先开口道:
“自古婚姻就?是一个女?子最大的诺言,如果?已经嫁为?人妻,后来的诺言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数了。”
皇后本以为?大事已成,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又开始作妖,顿时怒火中烧,咬着后槽牙道:“你既然有丈夫,却想赖在东宫,是要本宫治你个失贞之罪么?”
太子面色铁青,恼道:“母后!”
皇后怒目瞪着儿子,眼?尾绯红,面色悲恸,“你是太子啊,一举一动?在朝堂上都会被放大,你难道要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丢了这太子之位么?”
声声恳切,字字泣泪。
这一席话说完,皇后伤心过度,似要昏厥,扶着额头轻哼,淑妃见状,连声叫太子:“快扶你母后去后殿歇息。”
太子赶紧上前,伸手撑住几?乎就?要摔倒的皇后,带她往后殿走,太子妃眼?见着也快速跟了上去。
大殿里瞬间安静下?来,俩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离的很近,伸手就?能揽她入怀,他却一动?不动?。
“啪嗒,啪嗒”,静寂的大殿里响起水滴落地?的声响,铠甲微颤,晃出一片银光。
“跟我走。”他声音暗哑,似有气血上冲堵住喉头,语毕,绅士的朝她伸出骨节修长的大手。
低头踌躇几?息,她小心翼翼将素白的小手放入他的掌内,长指轻蜷,温热顺着指尖传遍四肢百骸,俩人俱都感到对方的轻颤。
刚走了两步,陆渐离回首,对着淑妃轻轻的点了点头,淑妃会意,挥了挥手里的绢帕,让他们先走。
手就?这么牵着,一直没有松开,即便上马车的时候有些不便,俩人也维持住这个姿势,谁都不想放开。
待进入逼仄的车厢,这个动?作稍显暧昧,一身戎装欺压过来,林灵儿羞不过,一把甩开他的手,默默坐远了些。
陆渐离抬眼?沉沉看她,神?思恍惚,半晌才?淡淡的问:“和你太子之间有何诺言?”
心下?骤然一惊,仿佛碣石落入碧潭,她声音颤抖如筛糠,“没...没什么。”
“知道了。”他回答的波澜不惊,下?一刻就?撩帘出了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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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渐离刚封了恒王,圣人就?赐了他一处新的府邸,新的恒王府位置优越,占地?百亩,内里布置匠心独具,华丽非常,是每一个皇子出宫开府时最想得到的宅子,圣人一直留在手里,没有送出去。
谁知,这边陆渐离刚封王,圣人就?赐了他这个院子,其他皇子都暗生羡慕。
这个宅子虽奢华,却极少见陆渐离的身影,自那日两人一起回府,林灵儿就?再?也没看见过他。
忙是一个方面,他刚封王,圣人就?迫不及待委以重任,除了继续掌管翰林院,还主持尚书省一些事务,确是无暇分身。
偶有闲暇,他也只愿待在宫里,或回府稍坐片刻就?走。
彩月也跟着进了恒王府,死里逃生,如今又换到这大宅子里,她别提多开心了,只是她有一点很纳闷。
按说二爷好不容易把二奶奶带回来,两人就?好好相处呗,可她总感觉二爷像是在故意晾着二奶奶,而二奶奶呢,整日郁郁寡欢,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二奶奶,您为?什么不愿意住进主殿呢,我那天进去瞧了,真的好宽敞,好气派呀,而且...”
她转到林灵儿的眼?前,极兴奋的继续道:“里面的摆设都是按着您之前的喜好办的,还有一些是陆府搬过来的旧物,我看着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呢。”
再?看一眼?她们住的院子,虽说也经算精巧雅致,可也不能和主殿比啊,况且这个院子又偏僻,面积又最小,这要是搁在妻妾成群的王府,那就?是打发废妃的地?方。
也不知道这王府还纳不纳新妃了。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圈,彩月发现二奶奶还没回答自己的话呢,反正她也习惯了,遂又说:“就?算您觉得没有正式封妃,不愿住到主院,也不能选这么偏的地?方啊,我听李涯说,宫里的娘娘们为?了争宠,都愿意住的离皇上近一些,咱这院子倒好,离爷最远了。”
林灵儿紧了紧身上的袄子,快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窗外的桂树每天都扑棱棱的往下?掉叶子,铺的满地?金黄。
“王爷容我一方栖身之地?,已是宽容,我怎么能不识进退,还要去住大院子。”自从改口称他为?王爷,她只觉两人之间隔着鸿沟,陌生的不是一点两点。
“你现在不趁着机会占个大院子,万一王爷纳新妃,就?更没机会了。”彩月认真的分析道。
心里隐隐一痛,身体愈发的冷,林灵儿蜷在榻上,像只小猫,埋首没有说话。
“我不会纳新妃。”窗外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过,陆渐离推门?进来。
彩月自知说错了话,扑通跪下?,赧然道:“奴婢多嘴,请王爷惩罚。”
“没事了,你出去吧。”
彩月如临大赦,飞快的爬起,退到门?口,掩上门?,走了出去。
林灵儿已经展开蜷住的身子,端坐在软榻上,陆渐离兀自坐在另一边,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小小的方几?。
方几?上摆着一个小茶台,一旁的青花瓷盘里倒扣着两个圆胖的白瓷茶盏,茶台上的小砂壶还冒着热气。
“想喝茶。”他说。
葱白的玉手取过茶盏,放到茶台上,又提起小砂壶,手腕稍一倾斜,嫩黄色茶水缓缓流出,热气带着茶香扑面而来。
斟完这杯,她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圆胖的茶盏握在手心暖暖的。
抬睫看她一眼?,伸手取了茶盏,放在嘴边抿一口,喉结滚动?,热茶入腹,回甘留在齿间。
“天冷了,别喝绿茶了,改红茶。”
说完,他放下?杯盏,大步走了出去,连她整个过程中唯一发出的一声“哦”也没听到。
未待多时,林灵儿还在捂着“圆胖子”,彩月挠着头走进来,疑惑不解道:
“还未落雪,二爷就?送来银灰碳作甚?”
林灵儿也是一愣,瞥见白盏里的嫩黄,好像联想到了什么,耳郭不由一红。
之后几?日陆渐离没有再?来,林灵儿日日俯在窗前,看院里的桂木一片片抖落枝上的叶子,屋里燃着碳火,再?未冷过。
这日陆渐离回府已是深夜,近几?日的连轴转,他身体疲乏,困惫不堪,这甫一封王,圣人不知是要弥补他,还是真的倚重他,把他安置到几?个无数人垂涎的要职上。
按理说,皇子身居要职,在朝中也见怪不怪,皇子毕竟是皇家的脸面,挂个好听的头衔,领着不菲的空饷,做个有钱有闲的富贵王爷,这也是惯例。
可偏他恒王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