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每月必来的好朋友定时造访,我有气无力地坐在图书馆的长桌边,一边用手捂着肚子,一边趴在桌子上写练习题。
迹部和桦地今天没有出现,听说期末考试后学校就要重开社团活动了,这会儿他们正在学生会办公室开会。
我原以为部活重开会让宍户他们精神振奋,但并非如此。大家都显得很平静,似乎没有谁特别期待部活重开。
究其原因,据说是因为在部活重开的同时,网球部的下一任部长也要正式定下来了。
三年级正式退出舞台,二年级正式肩负起冰帝网球部的重任,这原本是很正常的发展,但对宍户他们来说却或多或少有些沉重。
四个月之后我们三年级就会从冰帝国中部毕业,毕业之后有些人会直升冰帝高中部,也有些人会去其他高中,有些人或许还会去国外留学。我们这些人会被拆散开来,变得天各一方。谁也不知道未来是否还能在同一个学校里继续一起学习,一起打球。
对宍户他们来说,这剩下的四个月竟然就是国中生涯里最后可以一起打球的机会了。
凤和日吉今天都没有来图书馆,这也多多少少让我们有了一些预感。究竟下一任部长会不会在这两个人中间产生,我们都在等待宣布的那一刻到来。
“喂,你想好要迹部干嘛了没?”
宍户忽然放下作业本这样问我。听他的语气仿佛我已经是胜券在握了似的。
我知道宍户一直视迹部为自己的劲敌,不论是运动会还是网球,宍户好像总是在输给迹部。我知道他很不服气,所以很希望我能赢了迹部,帮他一起杀杀迹部的威风。
不过除了迹部以外,面对忍足和向日的时候,他也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想好了。”我说,其实并没有,“我要剃光他的头发让他当和尚去。”
坐在对面的忍足和向日忍不住捂嘴狂笑。
“怎么又是这一招啊?”宍户意兴阑珊地说,“那家伙前不久刚被剃过头,好不容易头发才长出来,居然又要被剃了。”
“啊?”我有些意外地说,“他已经被剃过了?”
“对啊,之前全国大赛的时候跟人打赌输了,结果就被对方剃了。”也许是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宍户也忍不住开始偷笑。
“什么嘛……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啊。”我叹气说,“那就算了,我考虑考虑其他的。”
其实我很想看看被剃了头的迹部是什么样子的,不知道宍户他们有没有偷偷拍下照片留念之类的。
“剃了迹部头发的那小子,也真是个厉害角色呢。”忍足感叹地说,“后生可畏啊,现在的一年级。”
“啊,说起来他跟麻里奈一样都是海归子女嘛。”宍户说,“还老说‘Youstillhavelotsmoretoworkon’什么的……可恶,不就会讲英语而已嘛!一副拽得七八百万的样子。”
“就是就是!明明个子比我还矮,还那么臭屁!真是让人火大的家伙!”向日不爽地抱怨道。
“我觉得他跟麻里奈刚刚来冰帝的时候很像耶。”慈郎说,“麻里奈刚来的时候不是也只说英语吗?”
“啊,是很像。拽得要死的态度也很像。”宍户点头赞同道。
“喂,有意见请直接告知本人。”我皱着眉头说,“不要拿我跟人家做比较。”
“哎呀,这些孩子只是因为在全国大赛输给了青学,所以很愤愤不平,想找机会宣泄一下而已呀。”忍足笑着说,“大小姐就当成是在听失败者们的抱怨吧。”
“忍足你自己还不是失败者其中之一!装什么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啊!”宍户指着他叫道。
“哦呀,话可不能这么说呢,我毕竟是在打单时赢了桃城的呀。”
“那我和长太郎也打败了菊丸和大石啊!”
站在不远处的图书管理员用力咳嗽了几声。原本很吵的宍户和忍足瞬间安静了下来。
“吵死了啦,都怪你们,害我们被那个管理员盯得好紧。”向日说。
“输给乾和海堂的人没资格说我们!”
宍户和忍足同时对着向日吼道。被说中要害的向日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闭嘴了。
“胜负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边写习题边无聊地说。
我知道有一个人一辈子都在赢,也知道有一个人一辈子都在输。胜负之间的界线对我而言似乎很模糊。
“我的话,要看是输给谁。”忍足推推眼镜说,“如果像迹部那样输了以后还要被剃头的话……我是死也不想输给越前龙马的呀。”
像是突然被电击到一般,我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忍足。
“对对,越前那家伙太讨厌了,我也不想输给他。输了的话肯定会被说什么‘你还差得远呢’之类的,呜哇,想想都来气!”
越前……越前……越前……越前……
越前龙马。
忍足和向日的声音像是一盘反复回放的磁带一样在我脑中不停响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名字会出现在这里?
‘剃了迹部头发的那小子也真是个厉害角色呢’
‘说起来他跟麻里奈一样都是海归子女嘛’
‘我觉得他跟麻里奈刚刚来冰帝的时候很像耶’
‘拽得要死的态度也很像’
‘明明个子比我还矮,还那么臭屁’
………………
…………
……
“麻里奈,怎么了?你脸色不好。”宍户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我抿着嘴唇,微微地摇头。
“你们在说谁?可以再说一遍吗……?”
我的声音好像不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
“越前龙马。”忍足回答道,“我们在说青学的那个越前龙马。……你没事吧?”
一阵剧痛。
好疼。
好疼好疼。
我的肚子很疼。疼得我不能呼吸了。
“麻、麻里奈?”慈郎有点不安地看着我,“你还好吧?哪里不舒服?”
天旋地转。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冷汗正从脖子上慢慢往下流。
“……我要去洗手间。”
说完,我捂紧肚子站起来,离开长桌,跌跌撞撞地冲向洗手间。
我冲进洗手间,把自己关进隔间里。
剧痛让我几乎无法站立。我双脚一软,跪坐在隔间的地上,捂着肚子忍不住发出痛苦的□□。
我应该早就知道的。
我应该知道他就在这里。
一个戴着白色鸭舌帽的瘦小少年的身影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我得走了。”
他痛苦地说。
不,不,我不要你走。别走。
“要来找我。”
我会去找你的,我一定会去找你的。等着我,等着我。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
撕心裂肺的痛楚撕裂了我。
我紧握着拳头跪在地上,将嘴唇咬出点点血痕。
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些之后,我扶着把手爬到座便器上解开裤子。
殷红的鲜血将牛仔裤染湿了一大片。
我忍着疼痛,用卫生纸慢慢擦干血迹。
打开隔间的门,我虚弱地走到洗手台前,独自站着。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