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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2 / 2)


宍户的表情逐渐由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变为了些许忧虑。

“明明已经把成功率提升到百分之九十了……果然还是不行吗……”宍户缩着眉头,小声说道。

我不太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慈郎和日吉那边的状况和这一边似乎是一致的,日吉拿下了第一个发球局,可之后就再也没从慈郎手里得过一分。

面对日吉急火般的攻势,慈郎的跑动很积极,不一会儿就已经汗如雨下。但他笑得很开心,汗水在脸上闪闪发光,就如忍足之前说的一样,他和平时比起来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每一个挥拍的动作,每一个跑跳的动作,都充满了无限活力,完全不见一丝一毫的睡意。

“如果凤和日吉输了怎么办?”我问宍户,“输了就当不了部长了吗?”

宍户摇摇头。

“这两场的比赛的结果,一开始就是心知肚明的。你听过“苏醒的慈郎”和“沉睡的慈郎”这两个说法吗?沉睡的慈郎就是你平时见到的那个,苏醒的慈郎……也就是此时此刻的慈郎,是连我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战胜的人。尽管长太郎和日吉都很有天赋,也拼了命练习,但对手是慈郎和迹部的话,结果还是不难预料的。”

“你早知道他们俩都会输?”我说,“既然早知道都会输,那又何必要比赛。”

“比赛自然有比赛的意义。并不是说谁赢了就当部长,谁输了就当不了部长,胜负有时候并不是比赛最重要的目的。”

宍户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可他的表情却很快乐的样子。

“你输过吗?”我问他。

“输过啊。”宍户想也不想就答道,“之前因为输了比赛,还被刷下过正选名单。”

我很惊讶地看着他,我以为宍户很强。不知道为何他一直给我一种绝对不会输的印象。

“怎么?这有什么好吃惊的,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都没有输过的人是不存在的。”宍户说。

他说得不对。我知道有一个人从来没输过。可我并不打算反驳他。

“迹部也输过?”

“当然。”宍户笑了,“那家伙看起来不像是会输的人吧?”

我点点头。球场上,迹部和凤的比分已经逐渐拉开了距离,凤的形势很严峻,他的发球连续失败了三次。汗水正一滴一滴地从他脖子上流淌下来。

然而站在他对面的迹部却毫无疲惫之态,他的嘴角边浮现起一丝笑意,仿佛已经完全掌控了这场比赛的节奏。

“沉醉在本大爷的美技中吧!”

迹部如此说着,他身后的看台上再度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那家伙是站在冰帝顶点的男人。从一年级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虽然爱炫又臭屁,实力却不容置疑。”宍户说。

运动后微微出汗的白皙皮肤,随着跑动在风中飞扬的银灰发丝,还有干净利落不带一丝多余动作的完美身姿——球场上被女生们疯狂的尖叫声包围着的迹部,仿佛正是被光芒笼罩的天之骄子。

华丽,夺目,霸气的冰之帝王。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男人。

我叹了口气——有时上帝的不公平之处也许就体现在这里了。

“你和他比赛过吗?”我问宍户。

“迹部?当然比过啊。”宍户说。

“谁赢了?”

“……他。”宍户不大情愿地答道。

我笑了起来。

“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有一天我会打赢他的。”宍户信誓旦旦地说,“不过……离毕业也没多少日子了,再要有对战的机会,应该也是进高中以后的事了吧。”

“进高中以后你还要继续打网球?”

“是有这个打算。”宍户说,“但是迹部他们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如果能一起直升冰帝高中部,然后再一起进网球部的话,我觉得也不错。”

他的脸上写着一丝对未来美好的向往。

“你跟迹部……还有慈郎忍足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起打网球的?”

“我跟岳人和慈郎从幼稚园开始就认识了。从幼稚园毕业到小学,再到国中一直都在一起。”

“原来你们是所谓的青梅竹马啊。”我不免羡慕地说道。

“算是吧。”宍户说,“忍足是一年级的时候从关西转学过来的,迹部和桦地在来冰帝之前一直都在英国念书。因为小学的时候我跟岳人他们就有在打网球,所以国中一年级时大家说好了一起进网球部,后来凤和日吉这些二年级也加入进来,渐渐地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我有些嫉妒地点了点头。

宍户好像是看出了我的想法。

“你是因为父母再婚的关系才转来这里的吧。”宍户对我说,“跟原来学校里的人分开很难受?”

“我朋友不多。”我说,“在白人的交际圈里,亚洲人并不是很受欢迎的存在。”

“你……也不容易啊。”宍户看着我说。

“所以我很羡慕你们啊,可以有这样一帮从小就玩在一起的好朋友。”

“这话以前忍足也说过。”宍户笑着说,“可他现在已经是我们中间的一份子了。你不也是吗?”

“我是吗?”我有所怀疑地说。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我觉得他们好像都不讨厌你啊。忍足,岳人,慈郎,还有长太郎他们,你不觉得其实大家都已经接纳你了吗?”

我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我现在姓了迹部,所以他们无可奈何才接纳了吧。”

“你就非要把别人都想得这么肤浅啊?”宍户有些生气地说。

球场上的厮杀已经进入了高峰。此起彼伏的击球声牵动着每个人的神经。我看着拼尽全力去接每一个球的凤,站在他对面居高临下却又带着赞许目光的迹部,还有因为体力不支而半跪在球场上的日吉的背影,和一直对着他大声喊“日吉加油”的慈郎。

……我是无法成为这些人中间的一份子的。

我不明白,也不懂得这种对待运动的单纯的热忱。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没有弄明白过。

对面的看台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迹部大人加油!”

——“凤君加油!”

——“日吉同学站起来!”

我不明白。

我无法与他们一同欢呼,无法与他们一同雀跃,无法与他们一同感受胜利与失败的心情。

在越来越激烈的呼喊声中,随着裁判的宣布,第一回合的比赛落下了帷幕。

凤平躺在球场上闭着眼睛大口喘息,胸部剧烈地起伏着。他旁边的球场上,日吉正跪在地上抽泣,慈郎走过去拍着他的背,像一个真正的前辈那样安慰着他。

不出所料,两个人都输了。

球场上渐渐安静了下来,对面看台上有女生开始哭泣。我注视着这一切,陷入了沉默。

如果胜负并不是比赛最重要的目的,那这些人又为什么要这样流下泪水呢?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裁判大声宣布第二回合的比赛在十分钟后进行,宍户好像在旁边说了句什么,可我没用心听。

忍足和向日不知何时走到了看台下面,向日朝这里挥了挥手臂。

“喂——亮,你要在那里偷懒到什么时候啊,下面就轮到我们出场啦。”

说完,向日看了我一眼。他看我的表情依然怪怪的。

“知道啦,这就过去了!”宍户站起身回应道。

他转身过来看着我。

“下一回合我是单打,岳人和忍足双打。”

我抬头看看宍户,“哦”了一声。

“你这家伙,哦一声就完事了啊?”宍户不快地说,“说句加油什么的也不会怎样吧。”

“就算我不加油你也会赢啦。”

“啊?你这算哪来的自信啊。”

“姑且算是出于对死党的信任吧。”我说,“我这么信任你,你可别输了比赛哭着回来找我。”

“我会输给二年级?你在开玩笑!给我好好看着比赛,保证十五分钟内解决掉。”

说完,宍户转身一跃,直接从看台跳到了球场上,跟忍足向日汇合。

离开时,我看到他的脸上挂着笑容。

第二回合的比赛开始得很快,结束得也很快。

与第一回合的比赛不同,第二回合的选手之间实力悬殊,宍户按照他所说的一样在十五分钟内就将二年级的后辈打倒了。

凤和日吉尽管在上一回合输了比赛,可依然留下来看完了宍户他们的比赛。擦掉了眼泪和汗水之后的俩人站在场边,以严肃且一丝不苟的神情把前辈们的比赛从头看到尾。我隐约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根本无需非要挑出一个来接下任部长之职,这两个人都足够优秀,并且都有足够的自觉,无论是谁当下一任的部长,一定都不会出错的。

和宍户一样,忍足向日这对双打也是轻松拿下了比赛。

然而和其他人的比赛不同的是,看忍足向日的比赛有种像是在看马戏团杂技表演而不是在看网球比赛的错觉。

向日的打球方式是我从未见过的,他可以一口气跳跃到半空中,仿佛离开了地心引力,在空中数次翻身后才落地。落地的同时已经将对方的球打了回去,然后就这样轻松获分。

忍足多半时间都是在后方支援着向日,他不主动上网进攻,而是瞅准时机配合向日的打法,让向日来得分。

向日的红发跟随着他的跳跃上上下下地飞舞着,十分夺目。同迹部帝王般的存在感不同,向日就像是一个在跳舞的精灵,轻松而愉悦,比赛仿佛就是他表演的场地,有了忍足的后方支援,他可以自由自在地起舞飞翔,不受拘束。

随着所有的比赛接近尾声,夕阳的余晖也洒满了球场的每一处角落。

只有向日那头鲜明的发色时不时还在某处跃动着,生机勃勃,充满朝气。

仿佛就像是……太阳一般。

没错,像太阳一般鲜明、阳光、温暖的颜色。正如他的名字一样。

我默默地看了向日很久,直到比赛结束,换好衣服的宍户跑回看台来找我为止。

我拍了俩下手对他表示祝贺,宍户却说我毫无诚意。他说我看他比赛的时候面无表情,只有看到忍足和向日那边的时候,才在笑。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笑的,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我只能对宍户说我可能是在看台上坐了太久被冷风吹得面部抽筋了。

结果,宍户抽出他包里的球拍狠狠拍了我的脑袋。

当我回到家时,迹部景吾还没有到家。步行者之所以能比乘车者更早到家,我想那是因为练习赛之后球场周围被女生们围得水泄不通的缘故。我离开球场时甚至看到了穿着高中部制服的女生,网球部的魅力由此可见一斑。

我和迹部景吾的时间永远是岔开的,早上我当我起床下楼吃早餐时他已经去学校参加网球部的晨练了。晚上我当我回到家时网球部的活动才刚开始没多久。等他部活结束回到家时我已经钻进被窝看书或是准备睡觉了。

所以我们很少一起吃早餐,也很少一起吃晚餐。

尽管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却几乎不打照面。

双休日我喜欢窝在房间里,而他喜欢在各种能活动身体的地方打转——比如家里的私人网球场,私人游泳池,私人赛马场之类的地方。那些地方我从来都不去。

有时我觉得维持这样的模式也不坏。有时却又想如果这种模式出现了偏差会怎样。

我放下书包上楼回房间,楼梯爬到一半的时候,我爸在楼下叫住了我。

他探着脑袋问我,你去哪了?

我想了想,没告诉他实话。我说我路过一家商店,进去转了一圈。

“好吧。希望我给你的零用钱不至于让你转了这么长时间出来却两手空空。”我爸说。

很显然他知道我在撒谎,可我们都懒得在这种问题上多费口舌。

“你还好吧?”他问我。

我耸耸肩。好得不能再好了。住着豪宅,吃着山珍海味,富可敌国的继母和万人迷继兄。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行了,上去吧。不过我希望你以后晚回家时能打个电话通知一声。”

我爸放弃似地说。

我知道没有这个必要,因为继母总会派人跟着我,我的去向和一举一动永远不会是秘密。

我爸为什么忽然开始关心我回家的时间了?我边思考着这个问题边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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