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喝酒。”
双手抱胸,男人好整以暇地盯了简辰三秒,然后长臂一伸,拿了瓶酸奶放在他桌前,略微低下头,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在简辰耳边低声道:
“小朋友,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整晚都被人抱着喊哥哥。”
没有接过桌上的酸奶,简辰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收拢,他扭过头避开闻倦的视线,良久,才皱着眉极小声地嘟囔一句:
“......我才不是小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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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结束时,天已大黑。
剧组艺人的车统一停在饭店后的停车场,车开不过来,明早还有工作的艺人先一步离场,剩下的人慢慢一同往停车场走。
秋末的气温格外冻骨,晚风一吹,简辰冷的禁不住缩了下脖子;他低着头走得很慢,或许是吃的太饱,整个人兴致缺缺地走在队伍最后,一声不吭。
天气太冷了,他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
道边的路灯在地上投射出黑色身影,简辰走过一盏盏路灯,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身影由长变短,再由短变长。
走着走着,一双熟悉的黑色马丁靴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简辰瞳孔微缩,来不及反应便直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闻倦和汪弘今晚喝了不少,出包厢时,总导演整张国字脸上都是一片绯红。
而闻倦倒是一点看不出醉意,只是未修饰的头发垂下来微微挡住了眼,莫名多了分慵懒的性感。
男人向后退了半步,站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形将迎面吹来的冷风挡在身后:“汪弘提起九年前的事情后,你一直心不在焉的。”
喉咙发出单音节的“啊”声,简辰仍旧低垂着视线,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声后,企图转移话题逃避:“老师您打算什么时候接小狗回去——”
“你很介意以前的事情吗。”
提问声戛然而止,简辰张着嘴却发不出声,两篇薄薄的唇瓣在冗长的沉默中逐渐抿紧。
他忽然明白,自己本能一般极力想和闻倦划清界限、装不熟的原因。
比起害怕面对闻倦,不如说他是害怕面对自己。
重逢之后他不断的自我催眠说无事发生,一次次自我安慰现在的他早不是九年前的模样,但今晚的事情让他再次清楚地意识到,发生过的事情永远都在那里,永远都不可能消失。
闻倦的出现并没有错,只是让他想起尘封在记忆里,那个软弱爱哭又脆弱敏感的自己。
也想起那个缠着闻倦不放手的自己。
饭席上的那一段对话,不过是恰好挑破了最后一扇隐形的门,让他无处可逃。
“就是有点惊讶,原来我以前这么能哭。”
暖黄色的路灯将人的影子拉的很长,简辰垂眸看着男人的倒影将他笼罩住,用力地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咧着嘴角半开玩笑道:
“不仅爱哭,还天天跟在你身后转,你肯定觉得烦吧。”
这么一提反而显得他更矫情了,果然天一冷人就容易多愁善感。简辰默默地想。
寒风一吹,冷气顺着脊椎骨往身体里钻,身形纤细的青年微微低着头,昏黄灯光下闻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裸/露在空气中的一双手攥成拳,冷白的手背紧绷,隐隐有青筋显露。
闻倦今天穿了身米色的长款风衣,双手插兜走到简辰面前;两人离的很近,远看像极了男人下一秒就要将大衣一裹,把人抱在怀里。
“还好。”
低沉的嗓音轻的快要散在风里,良久后闻倦轻叹一声:“那时候只是在想,小孩这么爱哭,以后要是没人哄了该怎么办。”
两人早被众人甩在后面,四下无人经过静悄悄的;对于男人难得正经的回答有些意外,简辰微微抬头,第一次主动迎上闻倦墨一般的黑眸,重逢后第一次唤了男人的名字。
“闻倦,我已经不是过去的爱哭鬼了。”
“你能不能,别总再叫我‘小孩’了。”
两句话他说的格外认真,也格外缓慢,也不知道是想让对方听清,还是让自己听清。
紧攥的手掌在话音落下后一点点松开,郁结一整晚的闷气,随着一道长长的呼气消散了大半。
他突然发现,旧事重提,至少没有想象中的难以启齿。
寒冷的天气让简辰的眼角和鼻尖都泛着微微的粉红,杏眼因为情绪激动变得格外明亮,水汪汪的仿佛一只无害的幼鹿。
“那我该叫你什么?简辰?简老师?”
闻倦静默着垂眸看着简辰,很久之后才慢慢低下头,视线与他齐平;两人靠的很近,近到简辰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
很淡,但倾略性极强,闻起来甚至有一丝酸涩的清苦。
男人略微凑近了些,在简辰飞速变红的耳畔轻声说话;昏黄而暧昧的光线下,那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子仿佛在引诱人犯罪。
他喊着他的小名,是疑问的语气:“还是......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