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宝在屋里急的抓耳挠腮,她?也是?急中?生智,三两下把身上的外衣脱了又跳上床把被子裹上,只留出一颗脑袋在外面。
陆缜满目沉郁地看向陈御史,放下手里的茶盏,已经掩不住满脸的厌弃,像是?看着一只苍蝇似的看着他:“慢着。”
陈御史转过身,竟还有那么点不卑不亢的意味,他将下巴微微一抬:“督主?有何指教?”
陆缜表情没多大变化,抖了抖玉青色的衣袍起了身:“人,你随便搜,屋子,你不能进。敢踏入一步,我就?断你一条腿,敢走进两步,我就?让你今天爬着回去?。”
四宝躺在床上,惊恐脸瞬间变成了星星眼,督主?好帅!!!
陈御史脸色不禁微变:“陆都督难道想抗旨不遵?!”
陆缜显然?懒得再?跟他废话,随意看了眼沈宁,后者会?意,上前一步冷笑道:“陈御史可真会?说笑话,司礼监多少重要的折子典籍你可知晓?几乎每样都是?国之大事,你这么多人一窝蜂的进去?搜查,倘若把什么重要的账目折子弄丢损坏了,耽搁了朝中?要事,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就?是?把你生生刮成千百片,也赔不起!”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东厂有批红的权利,就?是?现在司礼监还存放着不少账目折子,若真有个闪失,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就?是?闹到皇上跟前他们也有道理可讲,不过...
陆缜微微闭了闭眼,他也不会?再?给?这姓陈的闹到皇上跟前的机会?了。
陈御史面上一紧,仍旧强撑着道:“我们不过是?进去?随意看看,都督若是?不放心,大可使人跟着,我们保证绝不翻动就?是?了。”若是?有的选,他也不想跟东厂闹翻,可惜东厂早上已经下手了,他若是?不能搜集些证据出来,就?彻底成了待宰羔羊。
陆缜压根没搭理他,目光从他身后的几个刑部和御史台官员身上掠过:“你们也要跟他一道儿进去??”
陈御史长了一颗牛胆,又豁出去?了准备奋力一搏,旁人可没有这样的胆子和仇怨,他们来蹚这趟浑水都是?被逼无奈,可不想缺胳膊少腿地回去?,闻言面面相觑一阵,齐齐摇了摇头,共同?往后退了几步,当中?一人附和道:“都督说的在理,下官不敢擅专,今日已经把该查的都查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陈御史怒瞪着几个不配合的官员,满脸的恨铁不成钢,颤着手指怒骂道:“你们...你们这群无胆鼠辈!有好处了便一窝蜂地涌上来,但凡有些难处了就?恨不能把头缩到地底下,早晚被这群阉人宰割干净,真真愚蠢之极!”
陆缜讥诮地扬了扬唇,连看也不看他,负手立在原地,淡然?道:“送客。”
陈御史拼命一博,便如疯了一般,不顾众人阻拦推门强行闯进去?,四宝缩在被子里,心头别别乱跳,陈御史见床上有个人影,大喜过望,扭过头质问道:“陆都督,你不是?说东厂的人都在这儿了吗?这个是?何人?”
四宝暗暗祈祷督主?能反应过来她?想干啥,不然?就?彻底抓瞎了。
陆缜面色一戾,他毫不犹豫地走过来,见屋内没人,倒是?床上鼓鼓囊囊的凸起一块,心下了然?,阴狠之余生出一股想笑的冲动,他硬是?忍下了,反应比四宝想的还快:“她?不是?东厂的人,是?咱家的人,想必不碍着御史的事儿吧?”
他一个眼风扫过去?,根本不给?陈御史靠近床的机会?,漠然?道:“看来咱家的话陈御史是?没有放在心里了。”
陈御史面色一沉,本还想着绝地反击,这时?候几个番子一拥而上将他摁住,陆缜说到做到,说让他爬着回去?就?让他爬着回去?,直接命人把他拖到刑房打碎了两个膝盖骨,这辈子是?别想再?站起来了。
陈御史被人扔了出来,陆缜让番子请众人回去?,眼看着陈御史这个最不怕死?的都被敲断了两条腿,还有哪个敢闹腾?灰溜溜地回了刑部,东厂那边又在包括陈御史在内的几个文官家里搜出好些不当的物?件,人证物?证确凿。
皇上倒是?对陆缜直接伤人有些震怒,但陆缜回报说陈御史蛮横无理,不听劝阻,想擅闯司礼监重地,他因着规矩迫不得已才出的手,再?加上陈御史确实有过在先?,皇上便也没好多说什么,只是?训斥一番便作罢了,一场闹剧就?此落下帷幕。
四宝心里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慌慌张张地把中?衣拢紧了,掀开被子下了床,就?见陆缜立在一边儿含笑看着她?。
她?慌忙跪下澄清:“奴才是?一时?情急这才...”
陆缜伸手把她?扶起来,把她?扔在一边儿的衣裳给?她?披上,唇角一挑:“我又没说怪你,你慌张什么?你反应灵敏,我该夸你才是?。”他信手把玩着她?一缕垂落的青丝,笑的别有深意:“你假扮女?人倒真是?似模似样,我第一眼都没瞧出不对来来。”
这话四宝万万不敢接,半晌才吞了口?口?水,转了话头:“督主?说笑了...沈秀才呢?”
陆缜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往偏头往沈华采那边看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沈秀才可真是?菩萨心肠,一听你有难,二?话不说就?应下了要帮忙。”
四宝听他话里有话,抿了抿唇,才低声道:“督主?,沈华采不是?别人,是?奴才的家里兄弟。”
她?说完把沈夙编好的故事重新说了一遍,说完小心偷瞄了督主?一眼,督主?应该是?不知道她?是?...的吧?不然?她?现在早都死?了,督主?肯定会?以为她?冒充太监接近他是?不怀好意呢。但是?话说回来,宫里好些太监在宫外都有兄弟亲戚呢,督主?完全没必要多想啊。
她?心里念头乱转,陆缜唔了声:“原来如此。”
小东西还是?不肯跟她?说实话,不过这样也好,他也有由头好好收拾她?了。
四宝见他面上没有异色,心里先?稍稍放下了,沈夙是?个能人,既然?敢做这等事儿,自然?有法子把事情做的不留痕迹,况且过去?了这么多年,督主?撑死?知道她?也是?沈家人,难道还会?费心追究不成?
陆缜再?没为难她?,抬抬手让她?下去?了。
四宝等了会?儿,先?去?见已经收拾停当的沈华采,冯琦知道‘兄弟俩’见面肯定有不少话说,很有眼色地退下了,沈华采见她?来抢先?一步道:“哥...你放心,我向老师请了几天假,进宫也是?假扮成太监偷偷进来的,没有任何人知道。”
四宝张了张嘴,面色复杂地让他坐下:“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倒是?真想喊一句我已经不是?你姐了,但就?怕被当成异端给?活活烧死?。
沈华采沉默片刻才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上回说了要护着你,就?一定要做到。”
四宝不由得想到上辈子的亲哥,禁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依恋地用脸在她?手心蹭了蹭,两人对视无言,四宝见天色已经暗下来,忙催促他回去?了。
朝堂上的事儿暂时?告一段落,她?最近最上心的一件事——陆缜病了。
陆缜那是?什么人,在四宝心里不说是?无所不能,但也相去?不远了,前日晚上两人明明一道儿落的水,她?这个小身板都没生病,陆缜却偏偏生了病,往常不生病的人一病之下才吓人,她?半分不敢耽搁,忙不迭地请太医煎药擦身。
陆缜半坐在罗汉床上,后背靠着金丝迎枕,青丝低垂眉尖若蹙,脑袋上还搭了块大毛巾,比平时?多了几分病态美,四宝纵然?对美色的抵抗能力日渐增长,见到此等美景还是?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她?很快收回目光,伸手摸了摸陆缜脑袋上的巾子,见捂的差不多了,便从盆里取出个干净的巾子拧干水重新给?他搭在脑门上,她?一边搭还一边感叹:“督主?遭罪了啊。”
陆缜把巾子扶正,斜睨她?一眼:“我这样是?怪谁?”
四宝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来,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怪那些刺客了,要不是?刺客您能落水吗?”
陆缜:“...”
他虽然?是?为了救四宝落水,但追根究底那些刺客也是?自己派去?的,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自作自受,他干脆闭上了嘴不再?多话了。
四宝从桌上取了翡翠莲花纹的药碗来要递给?他:“督主?,您该吃药了。”
陆缜是?个很不喜欢吃药的人,当然?世上没几个人爱吃药,只是?他特别不喜欢,所以一般都尽量避免自己生病。他闻见药味就?紧紧锁着眉:“我不想吃。”
话不多,就?四个字,四宝却莫名?听出了一股孩子气,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苦口?婆心却没啥新意地道:“您受着风寒呢,不吃药怎么能好?您要是?不好,东厂和司礼监上上下下谁来打理?”
陆缜大概是?生着病,脾气也格外古怪些,挑了挑眉道:“你希望我快点好,只是?想让我好起来打理东厂和司礼监?我要是?不管着东厂和司礼监,好不好的是?不是?也无所谓了。”
四宝给?他绕口?令似的说法绕晕了,这话也跟孩子似的不讲理,不过他要不讲理起来旁人也拿他没办法,她?理了会?儿才把中?心思想理出来,囧道:“那哪儿能呢,我是?觉着您病着多难受啊,奴才要不是?关心您,也不会?天没亮就?起来给?您煎药了不是??”
陆缜见她?眼底隐约青黛,面色这才缓了缓,闻见碗里的苦药汁却皱起了眉。
四宝心领神会?,拿了盘蜜饯过来,用当年哄她?小侄子吃药的耐心柔声道:“您先?吃药,吃完药再?吃点甜甜的蜜饯就?不苦了。”
熊孩子可怕,督主?版熊孩子更可怕。
这么大个人了闹着不吃药也实在难看,陆缜又不是?真小孩子,抬手要接过药碗,忽然?看了四宝一眼:“你伺候我吃。”
四宝简直要给?囧死?,督主?这是?在...撒娇?她?险些把自己雷出个好歹来,舀了一勺药吹了吹,等不冒热气了才递到他嘴边:“好好好,我伺候您吃,您把药吃了才能好得快。”
陆缜一口?药抿下去?,给?苦了个透心凉,按说喝中?药最好的办法就?是?一鼓作气地喝完,这么一勺一勺的喂对于讨厌药味的人来说简直不亚于酷刑,他本来想接过来一口?喝干的,一偏头又瞧见四宝帮他吹着汤药,喂一口?就?柔声细语地说一句好话...算了,他还是?忍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