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小心,针扎着指头,殷红的血像小珠子似的冒出来,一个接一个,南枝按紧了指头。好半晌放开指头,但手指一用力,指头又出血了。
门上又响起了敲门声,南枝想着,难道是肖琴去而复返。
打开门,这次门外站着一个30来岁的女人,瘦削的长脸,眉毛描得很细,嘴唇也很薄,看起来很刻薄的样子。她的左脸颊上有块手指头大小的黑痣,痣上长着几根汗毛,已经用剪刀削剪整齐。
是南枝娘家嫂子王玉梅,她手里挎着一只皮革包,南枝认得那包,这包是自己买给母亲的。
王玉梅一脸冰霜地进入堂屋,四下打量,末后瞅着南枝冷笑道:“今日我来镇上买点年货,听说你给三姑买了一件棉袄,花了几十块钱。”
“三姑帮我,我感谢她。”南枝说得很平静。
王玉梅切了一声,道:“你正经两个侄女的衣服没人管,你倒管起和你没半点关系的人来了,你可真是吃里扒外,胳膊专往外拐。”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是自己买东西给谁和她有半分钱的关系吗。
“我和侄女再亲也亲不过她的亲爹娘,她们的衣服该你买,而不是我,我用不着孝敬你的两个女儿。还有,我有吃过你的东西吗?你给过一分钱的东西我吃过吗?我的彩礼钱是你拿了,我拿回娘家的东西都是你收了,你吃我的用我的,倒跑到我这里来倒打一耙,你的脸究竟有多厚,我是不是该拿针戳戳看,能不能戳得进去。”
顿时王玉梅惊呆了,明明这个小姑子懦弱老实,欺负她都不会吭一声,怎么现在这么牙尖嘴俐了,她根本没话顶回去。
“别人的姑姑给自己侄女吃香喝辣,你呢,你对自己亲侄女做了什么,说出去不怕别人笑掉你的牙。”
“你的女儿是给我生的吗?我要供她们吃香喝辣。你是她们的妈,都不给她们吃香喝辣,我不过是个亲戚而已,有义务管你女儿吗?”南枝每句话都很尖刺。
王玉梅气个半死,瞪着南枝道:“你等着,我回去告诉娘,看她怎么收拾你。”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我娘来也管不了我,我可是姓倪的,不是姓南。”南枝又锋利地顶回去。
王玉梅咬牙切齿,几次想要伸手打南枝,但南枝的眼神就像是刀子,她不敢,而且隔壁还有三姑帮着。“你有本事以后就别指望娘家,等你死了看谁给你抬棺材。”说完,王玉梅气极败坏离去。
娘家还真指望不上,两个多月前燕生过世,南枝第一次处理丧事,什么都不懂,哭着求娘家人来帮忙,可是娘家不但不肯帮忙,甚至不让她进屋,说她身上有死人的晦气,怕带累他们。
那个娘家是什么样子,南枝都快忘记了。
南枝关了门,在门后面又锁了一道,窗外的天色已有些暗,飘飘扬扬地又飞起了雪花。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
南枝搓了搓手,手背上有一小砣红晕,按着有点疼,好像是要生冻疮了。南枝在手背上涂抹了一点猪油,这冻疮一生就会年年发,痒得钻心疼。
晚上南枝做了面条,放了两个鸡蛋,又蒸了几个红薯。杏花吃完后便开始在堂屋里哼歌,也不知哼的什么,南枝一句都没听清楚。
“杏花,你过来洗脸。”想到杏花可能要在家中长住,南枝找出了两条毛巾给杏花用。
杏花在灶台上洗脸,一边洗,一边对着盆中热水傻笑。南枝靠着墙瞅她,杏花其实长得有几分姿色,瓜子脸儿,唇红齿白,只是没想到会得了这种病。
忽然南枝的视线落在杏花的腹部,杏花脱了棉袄,只穿着紧身的毛线衣,腹部被勒得紧紧,像个小圆球似的。难道杏花长胖了,可是杏花的手臂还是那样纤细,腿也细,脸上没肉。
杏花这是怀孕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南枝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那这个孩子是谁的呢?是杏花的丈夫朱浑的吗?不对,朱浑年后出去打工,一直没回来,根本不可能让杏花怀孩子,而且瞧杏花的肚子,那至少有五个多月了吧。南枝想起了前些日子杏花嘴里唠叨的,“张大军,好哥哥,给肉吃。”
这事必须要找个人来商量,找三姑吧,可是三姑的嘴管不住话,必定弄得人尽皆知,那章小芬就正好名正言顺把杏花送回娘家了。看来,只有找杏花的娘家人,先知会他们,看他们怎么处理。
清晨起来,南枝先安顿好杏花,便去街上找夜校培训班报名。
肖琴看见南枝喜上眉梢,故意让上官牧野帮她办理报名手续。“我以为你不会来报名的。”上官牧野唇边露出了笑容。
南枝按照昨日肖琴教的话说了一遍,果然上官牧野听后也很开心。“你先填个表格,有不会填的问我。”
这个表格相当于问卷,除了姓名、年龄、性别外,其他的是涉及学历、兴趣、爱好,喜欢看什么书,今后希望朝哪方面发展,对自己将来的规划,等等。
南枝拿着笔认真填写,不太明白的就询问上官牧野,上官牧野也认真地解答,指导她填写表格。
填了一个多钟头,南枝才填完了这份表格,手已经冻得通红。她刚抬起头,就瞧见上官牧野凝视她的面颊出神,然后她就在上官牧野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南枝脸红了,放下笔,低声道:“谢谢,谢谢你救我,帮我。”
“不,是你帮了我。你今天来报名,是对我最大的支持,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提升全民族的科学文化素质,使我们的国家蓬勃发展,这些都离不开文化知识。”
南枝瞧着他呆了,恍然间南枝明白了,其实那块手表对上官牧野不重要,他需要的只是一份对他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