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樱仰起头,还未说话,两串晶莹的泪珠簇簇滚落下来。
她偏过头,躲避他的视线。
萧玦沉声:“怎么了?”
落下来的泪珠,有一滴打湿了她的衣领,氤氲成一朵小花。
他抹去了那滴泪,仿佛耐心消失殆尽,皱眉望向她。
佟樱摇了摇头:“没事。”
她笑了下:“刚刚眼里进了沙子,被风催了。”
一听便是糊弄人的说辞。萧玦没再追问,将大氅披在她的肩头,娇小的人儿便缩在了大氅里头。
那股冷香更近,佟樱没有去躲,她睁着眼,看他近在眼前的衣领。
萧玦低下头,把人搂在了自己怀里,将衣帽的纽带结实系好。佟樱一点都不冷了,犹豫半响,额头轻轻的抵在了他的胸口。
她闭上眼,泪花无声而落。
母亲抱着弟弟进屋的背影似乎还回荡在眼前。
明明她可以在家宿一夜啊?母亲为什么不肯呢?她已经得了老太太的应允,难道母亲觉得她在说谎话不成?
佟樱不想再往深处去想。她很害怕想到更深处的东西。
想到弟弟出生后,母亲愈发冷漠的视线。
想到六七岁时,跟着母亲去地里干活,千辛万苦挖出一点野菜,给弟弟换学费。
还有那株在生辰那天没有吃到,红彤彤的糖葫芦。
佟樱吸了吸鼻子,觉得丢人。她紧紧闭着眼,强忍着汹涌而至的泪意。
半响,才好了,马车车轱辘转动,缓缓停了下来。
撩开帘子,却不是将军府。是一处临江的阁楼,翠栏朱盖,辉煌灯火照出“望江楼”三个字。
佟樱没有问为什么来这里。
她不能在家里留宿,也不想回将军府。
只简单打量一眼便收回目光。
萧玦一路都没有再开口与她说话。他先下了马车,伸出手横抱着她,上了阁楼。
“萧公子来了?”红衣裳的老板娘热情的出来迎接,转眼一瞧,萧公子怀里抱着个姑娘,那姑娘没有露出全脸,毛绒绒的黑金大氅遮着脸,看不清真容,单凭一截白皙的下巴,嫣红朱唇,便缠着人的视线想探究一二。
萧玦径直去了二楼。
老板娘连忙收回视线,自然明白:“爷的老地方还给您留着呢。”
又麻利的招来几个小厮:“好酒好菜的都送上去。机灵些,知道这位爷是谁吧?”
心里奇怪嘀咕,这位爷可从来没带姑娘来过。
佟樱被放在桌子上。她哪里坐到过桌子上?想蹭下来,他不让。
“为什么哭?”萧玦低头看她。
佟樱笑了笑:“没有哭。是大哥哥看错了。”
腮上一疼,她轻轻皱了眉,躲着他的手指。
“想家了?不是叫你回家了么?”
佟樱默了片刻:“不是。”
鱼贯而入的小厮端着上好的菜肴珍果一一摆到桌上,又低着头恭敬退下,连看一眼都不敢。
萧玦让她下来,脱了她身上的大氅,随意扔到了榻上。
他按着她的肩:“吃吧。”
佟樱听说过望江楼,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她是沾了大公子的福气,也能来这么金贵的地方。
这是一间上好的厢房,竹骨天青色的屏风将餐桌与床榻隔开,八宝翘边的灯笼点着绿漆,桌上的酒壶也是缀着珍珠的。
开了半扇的朱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晚江。
江风一吹,好像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佟樱看向萧玦,她露出了个略微羞涩的笑,也露出来半颗尖尖的小虎牙。
她拿起玉筷,夹了一柱子虾膏,遮着唇品了品,果然是极其鲜美的。
“大哥哥,你也吃。”
佟樱把另一双玉筷递给萧玦。
萧玦接过来。他没说什么。他不喜吃这些东西,却喜欢看她吃。
佟樱吃了片刻,心情逐渐雨过云开,她撂下筷子,像是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也不能让大哥哥干看着她吃吧?
她便倒出了一杯酒,递到萧玦身前,讨好一般的笑了笑:“大哥哥,喝酒。”
萧玦接过,轻抿了一口,薄唇被沾湿。他一直看着她。
这样毫不遮掩的直白视线把佟樱弄得耳朵尖儿泛红,她的视线老老实实的收回,盯着面前一盘被吃了一半的黄金蟹膏。
真好吃,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弯了弯眼睛,半扇眼睫倾覆下来,成了半片小扇子。
那小扇子勾啊勾,勾的他心痒。
萧玦倒了一杯酒,灌进嘴里,又捉住了她的嘴唇。
“嘶…”
佟樱红着脸,唇角边的清酒淌了下来,她往后躲了躲:“好辣。”
辣的嘴唇都红了。
是极辣的烈酒。
她呆呆的,眼底露出不解。喘了半响才说:“您,您自己喝就好,我不喜欢喝。”
话还没说完,他又舔掉了她唇边的酒珠。
佟樱的脑袋已经晕晕乎乎了,却不忘往后躲。她摇头,重复了一边:“我不喜欢喝酒!”
她被拦腰一抱,再反应过来时,背后灌着凉风。佟樱回头一看,差点没被吓傻了,她被萧玦抱着坐到了窗杦上。
他要是松手,她就会掉下去。
佟樱脸一白,拽着他的胳膊,惊慌失措:“大哥哥!…”
萧玦嗯了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