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楼掌握这支杂牌军一月有余,除了是不是挖坑挫败天魔军的前哨外,剩下的时间里都在治疗伤员与?练兵。
不错,疗伤与?练兵是同时进行的。
寻常军营中,兵卒如草芥,伤兵更是形同死人,治得?好?便罢,若是伤重难愈,哪怕还有一口气在,也会被大军遗弃荒野。
没人会带拖后腿的行军,何况粮草有限,给身强力壮没病没伤的兵士吃都尚且不够,更别说是明日?就可能咽气的伤兵了,这不纯属浪费吗?
但萧明楼却不然。
这其中有苏苦提前进入虚凡界布局的努力,苏苦也是个心怀仁义见不得?苍生受难之人,凡是能从?战场上撤回来的伤兵,有一个算一个,他都安置在军营里。
伤药不够,他便凭着自己对草药的了解,亲自带着随军的大夫前往深山老林寻找药材,遇到人手不足时,更是挽起袖子亲手为伤兵换药,军营上下无不感念三皇子的仁爱,不管是新兵老兵,都做好?了为苏苦效死的准备。
苏苦凝聚了他们的忠心,而萧明楼却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方法。
并非是慷慨热情?鼓舞士气的演说,也不是画大饼充饥,而是实实在在的锻体吐纳之法!
“修为不能用又如何,只要此界有日?月星辰,有山峦湖海,风水聚处自然有灵。”萧明楼勾了勾唇,道,“没人说过,我们不能再?把灵气修炼回来啊。”
只不过虚凡界为了最大限度压制法修,灵气可以说是稀薄到近乎没有,然而法修的路子走不通,体修却不然。
需知体修本就是将?灵气融入骨血,成就金刚不坏之体,哪怕灵气稀薄,甚至没有灵气,体修的吐纳之法也能强身健体,不说长命百岁,普通人活到八丶九十岁还是没问题的。
萧明楼虽是法修,却能博采众长,对体修的路子也并不陌生。
更何况,还有余青烟兄弟三个在,西洲掮客多体修,功法尽管粗陋些,放在军中却已经能算非常宝贵有用的了。
这份功法经过萧明楼的改良之后,普通兵卒仅一个月就能从?瘦竹竿子变成小有肌肉的猛汉。伤兵轻者,病痛不药而愈,重者则能恢复精神,伤势减轻。
就连断了胳膊腿的残兵,也逐渐习惯以剩下的肢体活动,拿个砍刀刺刀不在话?下,大吼一声,中气十足!
有了强健体魄,军营上下萎靡风气一扫,全都打起精神,没有一个人再?坐在伤兵营里等死。
“救命之恩,吾等无以为报,愿为将?军赴死!”
“马革裹尸,以报将?军之恩!”
“就算只剩下一条胳膊,吾亦能上战场,杀敌与?阵前!”
老弱病残的兵卒摇身一变,个个都成了摩拳擦掌的渴战之兵。有一回,伤兵营的兵卒们更是主动请缨,跟着余老三一块去给天魔军挖坑,坑死数百前哨斥候。
缺胳膊少腿又如何,一人不行那就三五人一起包围,战场之上哪有什么公平一对一的说法?
再?结合萧明楼练兵时糅杂进去的五行阵法,自将?领到兵卒,全都擅长因地制宜,将?环境利用到了极致,埋伏偷袭的功力见长。
连番失利,天魔军叫苦不迭,连伤兵都敢欺负他们,传回去脸面还要不要了?说好?的漠北雄师,草原上的疯狼之师呢?!
当?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将?人马喂得?这么壮实,还要感谢那日?萧明楼带兵从?敌营手里抢来的粮。
倒不是苏苦不知道体修的法子,只不过他多年来囿于小楼之上,很少接触凡人百姓,脑子里虽有方法,却不知该如何表达。他能理解的,凡人未必能听得?懂。
可萧明楼却不一样。
“只要将?自己想象成一座炼丹炉就行了。”萧明楼以最简明的言语,讲述深奥的修炼之法,“就如同炼丹一样,气沉丹田,再?经四肢百骸,锻其身,炼其骨,呼吸吐纳间,如丹火淬炼,越来越精纯。”
听不懂炼丹之法,也不要紧。
萧明楼又道:“譬如做饭烧菜,灶台之下要烧火,这吐息便如灶火,身躯则为菜肴,火候把握好?,菜就烧得?好?吃,懂?”
兵卒们忙不迭地点头,懂了!
没炼过丹,还能没烧过饭吗,如此生动形象具体的比喻,一下就如醍醐灌顶,令他们茅塞顿开。
苏苦在一旁感慨,果然还是要经常入世体验民情?,要向萧明楼看齐才行,否则空有道理却难以诉出,委实遗憾。
祁昶却以手握拳抵住唇,悄然绕到萧明楼身侧,道:“我还不知,原来少东家也会烧饭?”
萧明楼侧过头,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那是自然,你莫非我以为只会吃?”
“没有,不敢。”
“究竟是没有,还是不敢?”
大有“你要是说不敢我就军法伺候”的架势,萧将?军威胁起人来,如狐狸亮出尖利的爪子,龇出尖尖的犬齿。
偏偏这狐狸一身毛皮油光水滑,漂亮得?很,语其说是威慑力,倒不如说是惹人怜惜,才让猎人难以靠近一步。
祁昶缓缓深吸一口气,对上那双明眸如水的眼?睛,不禁放柔的音调:“没有,我从?不怀疑少东家的能力,少东家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令人佩服不已。”
萧明楼好?心情?地弯起了唇,若他是妖族,说不定尾巴都能翘起来了。
自从?阿丑向他告白以来,从?一根楞木头变得?越来越会说话?了,饶是萧明楼在大事上从?不犯错,极有见地,在小事上也难免被“枕头风”吹得?略有些飘飘然。
飘得?过了,就不免悲催。
祁昶话?锋一转,又诚恳道:“不知我是否有机会尝到少东家亲手烧的饭菜?”
萧明楼:“……什么?”
祁昶低下头,眼?帘半阖,眸光认真:“若能尝到少东家烧的饭,平生无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