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经萧明楼这么一说,她觉得这个阵法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只是萧明楼说得轻描淡写,这七煞钺阵里面仍是凶险异常。
祁昶被困在里面不过一刻,便觉得呼吸困难,四肢百骸好似被冻住一般,气力渐渐不畅。原本行云流水的剑招,此时频频出现滞断,而刺客与斧钺的偷袭却从不间断,短短时间内,他身上已经添了数十道伤口。
有的伤口破开便即刻腐烂,祁昶不得不咬牙忍痛,将短剑剑尖掉转,从伤口上剜下一片血肉来。
然而即使疼痛得面如金纸,祁昶的神情却依旧坚定,眼底半分没有惧怕求饶之色,目光穿透重重黑雾,准确地对上了那白发头领的眼睛。
黑雾外,萧明楼悠然地扬了扬唇角,指点兰儿道:“既是阵法,就有阵眼。方才那头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出法宝,跟众星捧月似的,就是让你去找阵眼都能找到,更何况是阿丑?”
黑雾之中,祁昶双眼清亮,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笑容,这微笑仿佛夹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朝那刺客头领扑面而来:“管你是什么阵,只要破掉阵眼就行了!”
言毕,他浑身气劲一震,将那凝滞行动的黑雾从自己体内驱逐,随即整个人如一支离弦的箭,飞快掠向刺客头领。
此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以一力破除挡在自己面前的任何阻碍,剑锋过处,血花朵朵绽开,刺客们带着不甘与不可置信的神情一一倒下,再无声息。
那刺客头领见大势已去,暗中继续催动阵法,口中拖延劝阻道:“小子,你若今日能收手,老夫还能指点你踏入仙途,否则……”
只听一声金器划空之音,刺客头领脸上还带着虚假温和的神情,恍然不觉自己已身首异处,接着道,“否则有你好看……”
话到最后,刺客头领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身死,惊骇莫名地翻眼瞪向祁昶。
这……这怎么可能?!有如此身手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凡人!
他本以为这次是个手到擒来的活儿,不过是对付三个凡界蝼蚁,小姐丫鬟和护卫罢了,就跟闭着眼睛切瓜砍菜一般容易,没想到全军覆没……是那人骗了我!!
然而不管刺客头领如何的懊悔不甘,他的意识永远陷入黑暗,再不能醒来了。
祁昶收剑入鞘,闭了闭眼。
一剑斩断那法宝时,似有点点金光流入他的身躯,祁昶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舒畅无比,被斧钺斩伤的筋脉也得到了修复,仿佛一阵春风吹拂,连战后的疲惫感都减轻了不少。
祁昶自是没有发现,在逐渐散去的黑雾中,他那张疤痕交错的脸,在金光流入体内治愈伤势时也顺道修复了他的脸,短短一瞬间,呈现出一张英气逼人,如刀凿斧刻般的脸。
只是那点金光实在是太少太弱,祁昶只能感觉脸上有点痒痒的,伸手一抹,还是一片凹凸不平的疤。
他冷冷地冲着地上那具身首异处的尸体道:“到了黄泉之下,你要如何给我好看?”
祁昶缓缓吐出一口气,将体内浊气逐渐排出,转身走向马车。就见此时,一道飘逸清瘦的人影迎面而来,笑盈盈地看着他:“恭喜英雄,凯旋而归。”
祁昶望着他染上全然欢喜欣然的面庞,很想问他一句,在客栈后院你展露出那灵巧的身法与精准的剑气,是否已经早就算到追杀施月莺的刺客,会从凡界武夫变成有修为在身的后天武者?
你有这样的身手,为什么要藏拙于我身后?
而很快,萧明楼唇角那柔软的弧度让他瞬间明白过来——萧明楼不是不愿出手,而是他相信自己能解决所有的刺客。
他想让自己磨剑。
祁昶神色略略怔忪,萧明楼推了他好几下才恍然回过神来:“你怎么了,伤到脑袋了?”
“没。”
“那我说要帮你上药,你怎么一动不动的?”
“哦,有劳。”
祁昶主动扯下自己那件残破不堪的外衫,露出精壮的上身,棕色肌肤上分布着道道还在渗血的伤痕。
方才的金光只来得及修复祁昶受损的筋脉,外伤却是无能为力,好在没有一处是致命伤。
“这药有点疼,你忍着点。”萧明楼掏出个白色瓷瓶,拔开红绸塞子,将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上。
而祁昶的目光随着他的移动,也跟着挪动,始终盯着他看。
“你方才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萧明楼边为他上药,边随口问道。
祁昶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在想你”,话到喉间又觉得不太合适,给咽了回去。
脑中思绪纷杂,而面前的人看似一目了然,实则谜团重重,让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盘踞充斥着他的思维,却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他与萧明楼认识还不深,却本能地感觉到,如果是萧明楼不愿意告诉自己的事,那不管他怎么问,对方都不会告诉自己的。
所以祁昶只能在心里轻叹一声,转而问道:“施小姐呢?”
“这么惦记你家小姐?”萧明楼歪着脑袋,面带笑意地将他上下打量道,“莫不是真如兰儿说的那样,你对她有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