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知道李一德对她没感情——李太太大概比李一德好些,最起码的恨和厌恶应该还是有的。
梅子也知道身份一对换,她也许比李氏夫妇做得还要狠——照她的小气劲儿,她根本不会接回丈夫的私生女。
理智上,梅子理解李一德夫妇,但这?并不妨碍她在情感上憎恨他们。
尤其是在他们以这?种轻描淡写的谈话告知她今后的去向后,她就更恨了。
脑袋沉沉地走回阁楼,梅子扑通一声倒在床上。
她挥着细胳膊踢着细腿在床上翻滚了几圈,等身体累得无?法动弹,心才平静下来。
凭心而论,沉稳庄重的成硕方不能算是糟糕的结婚对象,尤其是对她这样身份尴尬的人来说,但她心里贪恋男色的那一部分,都在另一个人身上。
南山冷夜的冰天雪地里,是他捡她回去,给了她身体和精神上的慰藉。
当时李一德不要她,周仁辰要害她,只有他主动问了她。
尽管后来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钱,但一开始的感动和温暖都是真的。
梅子将胳膊搭在眼睛上,抽抽搭搭地小声啜泣着。
人的心只有一颗,装了一个男人,还有可能再装另一个男人吗?
所有人都说她那个死鬼娘滥,可她记得清清楚楚,死鬼娘每次恋爱都是真心实意且专一不二的,只不过死鬼娘命不好,总是遇人不淑。
不过,她又好到哪里呢?
上辈子唯一的男人是毛二那个癞蛤\\蟆,这?辈子又?看上乔南相那个有着花花肠子的混蛋。
梅子哭了大半夜,到后面累了,撑着胳膊爬到床头,在黑暗中摸摸索索拿下电话听筒。
她咳嗽几声清过嗓子,这?才凭着感觉拨出记忆中的电话号码。
漫长的等待后,就在梅子怀疑是不是漏拨或错拨号码时,电话接通了。
“喂,乔公馆,您哪位?”
那边传来个小丫头的声音,梅子砰砰跳动的心缓下来,黑暗里,她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我找乔老板谈生意,可找不到人,他在家吗?”
小丫头答道?:“老板不在。”
梅子更冷静了:“你知道怎么可以联系上他吗?有个电话也行。”
那边小丫头窸窸窣窣跑开一阵儿,再回来她蹭蹭报出一串数字,然后对梅子说:“老板这几天都在这个地方,您打这?个电话吧。”
梅子运用仅有的脑力飞快记下号码,不等说再见就挂了电话重新拨号,她怕慢一秒自己就要忘了!
这?次号码很快就接通了,还是个小丫头接的。
梅子这?次熟练多了,她直接说找乔老板有事,小丫头让她稍等,搁下电话就去叫人了。
“您好,请问小姐您哪位?”
乔南相的声音在听筒里也是客气?带笑的,梅子的心彻底静了。
“喂,小姐,您还在吗?”
乔南相在那边连连问了好几声,梅子捧着话筒,半晌说不出话。
“乔,谁呀?”
和谐的乔南相声音里掺杂了一个不和谐的柔软女音,梅子立刻警惕地竖起耳朵。
“不知道,我来了又?不说话。”
“该不是恶作剧吧?”
“不应该,指名道?姓找我,应该是真有事。”
“哼,一定是你的哪个达令找你吧?”
“别胡说,我的达令只有你一个——算了,兴许真是谁恶作剧呢。”
乔南相的话说完,电话咔哒挂断了。
听筒里安静下来,梅子的心却开始翻滚起来。
女音很熟悉,属于那天在医院门口见到的红格子长裙女郎——女生在察觉情敌方面,似乎能无师自通,梅子只听过一次她的声音,就记住了。
梅子扔了听筒,趴在枕头上,怔怔地盯着从玻璃窗上透进来的一点光亮。
红格裙和细腰旗袍与花旗袍都不一样,红格裙在乔南相身边呆了这?么久,还被他带回了家。
最重要的是,乔南相温柔地对她说:“别胡说,我的达令只有你一个。”
梅子的英文成绩原来在学校不算好,但她还是知道达令的意思的。
虽然现代社会,互相叫达令开玩笑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但那几乎都是限于学校生活的活泼少年之间。
两个成年男女,三?更半夜在家里,还能打情骂俏的,这?关系就有点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