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近日来祝鹤回一边忙于公务、一边往返飞鱼台和帘州城,同时还要亲自过目婚礼准备事宜孟稻儿一无所知。
她只以为他双亲虽然离世,二人定亲之时他亲朋凋零,但?将要而来的婚礼,必定有别的亲人会从京城安都赶来为他操持。
这半个多月以来,孟稻儿的哥哥和表妹将好的、歹的不知说了多少,终于劝得累了,便只好接受了她要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的事实;忍冬和小糯也曾替她担心不已,不过又觉得知州和她成了亲迟早会有小孩,只要有了孩儿,她们认为一切就会好起来,便又渐渐为这一桩亲事高兴起来。
大家所担心的?未来,孟稻儿根本不以为意,她的想法是嫁给祝知州之后,他过他的?,而自己则继续在心里放着鹤哥哥,然后在富贵中没有波澜地度过余生。
二人的亲事确定了这么久,她依然跟个无事人一般,只好像,她只需静静等着,待成亲的时间到了去参加一下就可以,别的一切都有人为她打点着,她也甚少过问。
她为自己设计的?婚服已经画好,看?时间还充裕,她打算给祝鹤回也?画一套,到时候一同交到姚二娘的?缝衣店缝制。
除此以外,她近日来唯一盼望的?乞巧节终于如期而至。
祝鹤回与孟稻儿约见的?时间是戌时初,即黄昏之后月上柳梢头之时。
这一日申时过后,她便开始梳妆打扮,莫名其妙地,她竟觉得心头似乎有了幽会前?的?紧张和期待,“他根本不是鹤哥哥!”如此自我提醒了好几回?,她才清醒了一些。
尽管变得稍微清醒,但?那紧张与期待却一直挥之不去,从白天持续到傍晚,又从屋内延续到屋外,越接近戌时,回?忆和现实的?重叠所带来的刺激令她越坐立不安,不知不觉她走到了院中。
她知道祝知州是守时之人,根本没有必要如此急不可待,可好几次,她还是没忍住派忍冬出去确认祝知州来了没有。
忍冬没能带来她预期的?消息,天色已近昏黑,祝知州罕见地迟了。
孟稻儿自然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只是,有那么一两次,她的心莫名地、没有根据地抽紧、闷痛,当时她不以为意,戌时过后,她却忍不住将那莫名的?心悸与祝知州的?迟到联系到了一起。
“忍冬,你说祝大人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她明明只是喃喃自言,偏生被近在身旁的?小糯听到了,她接道,“料想祝知州应是被公务绊住了。”
“是啊,姑娘,祝知州能到飞鱼台将我们救下山,便是有什?么意外,想也不会有事的?。”忍冬也走过来,“屋外蚊虫多,姑娘还是回屋等罢。”
黄昏与黑夜交接的?时间,蚊虫到处飞舞,昏冥冥的天色激起了大家的?惶然。
我等的?是祝大人么?孟稻儿怔了怔,不,我等的?只是鹤哥哥,等的?是往事再现。
最终,天墨墨地黑了下来,已经不便继续站在院中,她们不得不折回?屋里。
等啊等,直到戌时过半,外院的小丫鬟才进来通报,说是祝知州已到了门外。
听到消息的孟稻儿猛地起身,急急地朝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又想起什?么似的忽地住了脚步,折回?身,匆匆地走到梳妆台前,躬身对着花鸟镜照了照,确定头饰没乱、妆容也没花才复而走向门口。
忍冬和小糯只以为她已经陷了进去,高兴之余不免有些心酸,想着若那祝知州心中装的?人也是孟稻儿该多完美。
孟家门前的?灯笼高挂,撑开了很大一片夜色。
跨出门,孟稻儿见台阶下的?祝知州穿着官服,不禁怔了一下,往日只有在府衙因公事见面时他才会如此着装。多日不见,祝鹤回也?只怔怔地望向孟稻儿。
最终,他先回?过神来,“我来迟了。”
孟稻儿闻声走下台阶时,祝鹤回也?向前?迈了几步,然后接着说,“我们走。”
她听出他的?声音带有丝丝的?倦意,以及他那模样,显然是急匆匆赶过来的,终于,她的目光落到了他的?左臂上,那衣袖被割了一道斜口,“祝大人,你受伤了?”她语带关切地问询,眼睛还停留在他手臂的?破口上。
这时候,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哒哒的?马蹄声打断了他们,稍许,马车在他们身旁停了下来。
“上车,”祝鹤回没答她的问题,而是向马车扬起下巴,“再不去,江畔放河灯的人该散了。”
“我看?看?你的?伤!”孟稻儿见他对自己的?伤势总是讳莫如深,便情不自禁地抓了他的?衣袖。
许是撕拉到了伤口,祝鹤回一个没忍住,发出“嘶”的?一声。
因他的?官服是赭色,加之又是夜里,孟稻儿没看?得分明,听到他的?嘶声,慌得她立即松了手,“怎么会有刀伤,府衙里出了——”
“今日我公务出城,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故才来迟了。”祝鹤回就知道她会担心,但?回?城的时间迟,他怕回?府衙包扎之后再过来太晚,进城后便与侍卫兵分两路:他和乔择邻朝孟家而来;侍卫回府衙为他派车。
到了孟家门外,乔择邻将马儿牵走,他才等了一会儿,孟稻儿便出来了。
从西城门进城,到府衙更近一些,府衙的?马车在他们说话之间也到了,时间可谓没再多耽搁分毫。
“我没问这个,”孟稻儿不恼他来迟,却有些恼他总是不将自己的?伤当一回?事,“大人不便回答我的?问题么?”
祝鹤回愣了下,眨了眨眼睛,后才俯首看?向自己的?左臂,他以前时常比武,这一类小伤不过家常便饭,许是鲜有人关怀,他本身对不碍事的?伤也不怎么上心,却没料到孟稻儿如此在意。
“并不要紧,不过皮外伤。方才回?来的路上遇到两个毛贼,三两下就被我们打跑了。”
听他说得那么云淡风轻,可看那整齐的?割口,明明是利器所伤,又岂能是毛贼所能够的??
“先进屋包扎一下罢。”孟稻儿终于知道他为何疲倦了。
“没事,”他连笑容都有一丝丝倦,“听我的?,快上车。”
“你若是不包扎,我便不去了。”说完,孟稻儿低下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较真?什?么,明明对方都说了不要紧,她的心却不自觉地又像黄昏时分那样,莫名地抽紧。
“说什么傻话?我们早已约好,再迟就看不到河灯了。”
“我们虽约好,可你也?没有按约到来不是么?”
祝鹤回很少遇到比自己固执的人,而且,对方的固执莫名地令他心软,莫名地想顺应她,默了几许,他问:“你会包扎?”
“这有何难?”以前,她鹤哥哥的脚烫伤,别人都没法让他按时换药,孟稻儿做到了,她对包扎伤口,不到十岁就很熟练。
“行,先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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