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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辰初,守门的厮儿慌张来报:“接姑娘的马车到了。”
大家闻言,皆猛然一怔,心下都明白是谁的马车。
飞鱼台和山匪在孟家已经变成敏感词语,不得已大家是不会说出口的。
孟夫人和丰婉仙整理好思绪,后故作镇定地向孟稻儿的院子走去。
这一边的偏院,忍冬一早就已经将行囊准备好。小糯也早已服侍孟稻儿梳妆完毕。
用完早膳,她们便在屋里静候着,这时忽听到院外传来焦急的脚步声,便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因忍冬执意跟随,本来想要扮做侍女的丰婉仙只得作罢,人多无益。
孟夫人不敢多作耽搁,忍着泪意交代一番,又将孟稻儿拉进怀中,抱一会儿,便将她送出门。果有一辆双马大车停在门前,车后有两名年轻的姑娘,打扮得跟帘州城寻常人家的女儿不同,十分爽利,英姿飒飒的,又像女侠,又好像女匪。
“孟姑娘好像仙子啊,我们大当家真有眼光。”高个儿的姑娘用手遮住嘴部,对身旁的姐姐道。
“你也不看看我们大当家多么器宇不凡?”稍矮一些的姐姐不大高兴,虽然她心里也承认孟稻儿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那边孟稻儿不想再听母亲和嫂嫂絮叨,心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便干脆利落地道:“母亲留步罢,女儿去了。”说完便转身朝马车后的两个姑娘走去,背着包袱的忍冬也忙不迭跟上,小糯提着一个竹箧走在最后。
“孟姑娘,有请。”高个儿的姑娘说道,她们早见过孟稻儿的画像。
孟稻儿只微微颔首,并不扭捏,大大方方地上了马车,她和忍冬才坐定,将那竹箧放稳,那姐妹俩也上了车。
“焦叔,走罢。”稍矮一些的姑娘面无表情地坐下,朝车前地喊道。
“孟姑娘,我叫阿今,她是我姐姐阿昨。”高个儿的姑娘很喜欢孟稻儿,一直盯着她看,觉得她的发髻真是美极了,再观自己和姐姐,简直太随意,整颗头上只有一根发带,一根木钗,一枚多余的发饰都没有。
“见过两位姐姐。”孟稻儿又微微颔首,淡淡一笑,“我叫孟稻儿,这是忍冬。”
“我时常听谭大哥提起孟姑娘。”阿今从孟稻儿一出门,两只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
孟稻儿偏头思忖,她口中的谭大哥是不是那个不要脸的家伙?
她还以为飞鱼台上只有粗里粗气的匪徒,没想到眼前的两位姑娘倒别有一番看头,尤其是不怎么说话的姐姐,身上带着山野的灵气,面目十分清秀;而妹妹则水润通透,像活泼的鸟儿般招人喜爱。
她当然不会直接问她们谭大哥是谁,“两位姐姐是飞鱼台上的人么?”
“对啊,我们能下飞鱼台,还是托姐姐的福,”阿今的语速很快,“我长到十六岁,今日第一次到帘州城,虽然距离很近,感觉真的是另一番天地,对吧姐?这城里花花绿绿的,感觉什么东西都有,我真想好好逛上一整天,买几身好看的衣裳,还有像孟姑娘头上那样好看的发钗,还有发带,孟姑娘全身上下都很好看,我全想买。”
“我们姑娘的发钗都是自己画的,拿着图到店里定制,街上买不到的。”忍冬道。
孟家在帘州城里也是富裕人家,孟稻儿所用的东西都别有一番讲究。
阿今一听,露出微微遗憾的表情,随即又说,“那我也可以买店里有的。”
“你话怎么那么多?买什么买,你有银子么?”阿昨不耐烦地呵了妹妹几句。
阿今笑嘻嘻的,根本不介意她姐姐的臭脸。
“你才十六啊?”孟稻岔儿开话题,她问的是阿今,眼睛却看向不太友好的阿昨。
“嗯,我十六,”阿今点点头,“我姐十八。”
“那这车里我最大,再过两个月我便二十了。”孟稻儿举起丝帕,蒙着小嘴轻轻地咳了一声掩饰心中的尴尬,“忍冬和阿今姑娘同岁,也是十六。”
“方才我还想着你最多十六岁呢,又嫩又水,一点都不像二十。”阿今咯咯笑起来,“那我便叫你孟姐姐罢。”
孟稻儿点点头。
出了城,一路上,阿今继续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孟稻儿满心的沉重不知不觉间缓解了许多,而且,这情形,似乎没有抢亲的意思。
但愿只是一次特殊的喝茶罢。孟稻儿暗自祈祷着,希望自己能够幸运一次。
好不容易,阿今没再说话,孟稻儿便问:“阿今姑娘,你可曾听闻我我哥哥的事?他叫孟秧儿,他和我侄儿是初二那一天与你们飞鱼台的人一道走的。”
“孟大哥和柚柚啊——”
“你给我住嘴!”阿昨又呵了她妹妹一句,语气十分严厉。
阿今似乎意识到错,便乖乖地闭了口。
“抱歉,我们姐妹只是负责来接孟姐姐。”阿昨只望着车前方,并不正面同孟稻儿说话。
“知道了。”孟稻儿点点头。
马车里陷入沉默。
双马大车很快,十几里路,不到一个时辰便走完了。
下了马车,孟稻儿见是一个村落,房屋大多比较简陋,也有两三家的房屋看起来比较气派。只见村落的对面的山崖气势磅礴,壮阔不已,高得遮住的一大半天空。
江涛隐隐传来,虽已到端午入了夏,但这山间的气息依旧透凉。
“孟姐姐,请随我们走。”阿昨依旧面无表情。
忍冬背着包袱,准备去提竹箧时被阿今一把抢过去,“我帮你。”
大家跟在阿昨后面,不一会儿便到了渡口,只见江水涌涌,浪花翻飞,置身江边,风里水汽很重,凉意更浓了些,对面的山崖似乎也显得更高、更阔了,几只苍鹰盘旋在山崖顶端,嗷嗷的鹰声时不时地刺破涛声。
“孟姐姐我们要乘船过江,对面崖顶便是飞鱼台了。”阿今将竹箧放在脚边,“我姐姐喊船夫去了,船很快就会来的。”
“飞鱼台比想象中还要高!”孟稻儿举帕遮住阳光,仰望着崖顶,猜想着在那横长的崖顶之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一时将重重的心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