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睁开眼,目光不善的看向正飘在空中刚刚在他?额头拍了一记尤嫌不够,准备再来第二下的妖书。
妖书在他?的视线下颤抖了下,随即以一种极为?乖巧的姿势轻若无物的落在他?手边的茶几上?。
林若张口欲言,却发出一声轻咳,停了片刻,又忍不住咳了第二声、第三声……
林若拿帕子在唇角抹了一把,看着素色棉帕上?那一抹刺眼的殷红,忽然忍不住失笑:所以才?子咳嗽,要么不吐,吐必吐血,才?配的上?才?子身份。
林若伸手准备端茶漱口,却见妖书唰的一声跳了起来并开始瑟瑟发抖,动?静之大让林若瞠目结舌:他?很难想象一本书竟然能将惊恐万状这种情绪表现的如此逼真。
“不关我事?!”
古旧的书皮上?出现几个墨色淋漓的大字,然后更多的字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不是我的锅我不背!”“实?事?求是,迁怒是可耻的!”“认真工作的员工需要鼓励!”……
林若看得一阵眼花缭乱,扶额道:“闭嘴!”
妖书动?作一僵,没敢分辨自己其实?没有嘴也没有发出声音这一事?实?,而是乖乖的安静了下来,封面上?停着如同小儿涂鸦似的三个字——“求放过”。
“你……”林若刚说了一个字便闭上?嘴,目光落在门口,妖书也瞬间躺倒,封面上?的字褪去,仍旧是一副陈旧古朴的模样。
下一瞬,李世民掀开帘子带着一身水气进门,大步流星走到林若面前,摊开手。
一块小巧的玉佩躺在李世民的手心,他?沉声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安排,你既然不肯说,我便不问?。但若是……你派人拿着这方玉佩去黄记成衣店,找一个姓方的制衣师傅,不管是要见我还是要安排出城,又或其他?,??可以吩咐他?去办……便是带着尾巴去也没关系,他?们会处理。”
“不……”
“我知?道你不需要,”李世民打断道:“但我需要,你就当……”
他?顿了顿才?说下去:“拿着罢!”
林若微微迟疑了下,伸手从他?手心取过玉佩:“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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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皇宫,太极殿上?站了一地的人,说话的却只?有刑部?尚书窦承济。李渊高高坐在龙椅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心中却五味具杂。
裴寂死了……李渊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裴寂死了,在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死了。
裴寂与于他?而言,既是君臣,也是挚友。裴寂不是什么能人,不会打仗,治国也只?是平平,更有不小的私心,这些他???明白,却依旧愿意重用于他?。裴寂遇敌而逃,损了万千精锐,丢了大唐的龙兴之地,换了旁人早就抄家灭族了,可他?还是不忍心责罚,宁愿和儿子耍心眼也要包庇他?……在他?心?,裴寂和那些跪在地上?的臣子,是不同的。
裴寂容貌清隽,风度翩翩,说话也风雅有趣,而且最是善解人意、知?情识趣……若不是裴寂在林若之事?上?阳奉阴违,且他?又对当年的事?有了猜忌之心,是无论如何??舍不得贬了他?的。
可是他?虽默认了裴寂的辞官,却从未想过要让他?去死,他?甚至连他?最后一面??没见,他?对裴寂最后的印象,就是他?在殿外絮絮叨叨如同交代?遗言似的话,还有他?摔倒后又爬起来,沾了满身泥泞的落魄背影……李渊每一次想起,??心痛如绞。
若是做下这等事?的换了是别人,哪怕只?是有丝毫嫌疑,他?也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可偏偏是林若,偏偏是林若……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林若。
怎么会是他?呢?这样的事?,他?便是听一听也嫌脏的吧……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当艞板散架的时候,只?有站在裴大人身后的大管家有机会抓住他?,”窦承济还在喋喋不休:“可是当时下着雨,管家手?撑着伞,且自己也在下坠,并不敢贸然伸手去抓,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裴大人已经被人在脚上?缠上?了铁链,拖进了水底。
“那人用竹管之类的换气,提前藏在水下,裴大人一入水就下手。锁在裴大人脚上?的铁链上?系着一根麻绳,麻绳穿过水底的一具石锁,连接在河面的小舟上?。这边一得手,舟上?的人就开始收紧麻绳……当有人发现裴大人不见了的时候,他?已经被从水底拖到了石锁所在位置。
“此刻船上?的人丢下绳索离开,可裴大人脚上?的铁链足有二十斤……裴大人水性原就不佳,且被在水底拖行了那么久,早就精疲力尽,连冲上?水面求救的力气??没有,就那么在水底……含恨而亡。”
“砰!”一只?玉杯砸在窦承济的膝盖前,李渊的脸色难看之极:“朕不想听你说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朕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做的!”
窦承济低埋着头,心?对某个人的不满更多了一层——若不是他?一个人干翻了整个大理寺,这会儿至少还有人陪他?一起挨骂,这棘手的差事?也不至于让他?一个人担着。
“臣已经问?过码头的人,因为?下着雨,大家??低着头来去匆匆,没有人注意到事?前有没有人下水。而事?发之后,整个码头上?但凡是会水的??下去了,藏在水下之人混在搜救的人群中更不会有人注意,且他?带着竹管,也可以从水底潜到别处上?岸……”窦承济硬着头皮说下去:“那条小舟事?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有可能是在无人处被凿沉了。因为?船上?的船夫穿着蓑衣斗笠,隔得又远,所以没人看清他?的模样。不过那小舟的来历有了些头绪,三天前的一个雨夜,码头附近的渔村有一条渔船失窃,船主当时便报了官,那家的婆娘泼辣的紧,在村?骂了几天了……臣正派人继续调查。
“码头上?的人臣??扣押了起来,准备严加审讯,看凶手有没有潜藏其中。同时也派人去四处寻访,寻找河岸出现的可疑人……”
李渊不耐烦的打断道:“也就是说你查了半日?,什么??没查出来?”
窦承济噎了下,道:“还有一个线索,就是艞板。听船上?的人说,他?们今天早上?准备的时候,发现艞板上?散发着浓浓的死老鼠、臭鸡蛋的气味,让人闻之作呕。那味道一时冲刷不掉,因恐唐突贵人,他?们便在码头找到一块备用的艞板,谁知?道那艞板被人在连接处做了手脚,短时间用用还行,但只?要找准地方从下面一捅,整个艞板就散了。”
“因为?船上???会自备艞板,是以码头上?备用的艞板不多,那一个原是最大最结实?的,放在码头一年半载也用不上?一次,是以也没人察觉到有什么异样……不过裴大人离京是数日?前才?定?下的,那艞板被人做下手脚应该也是这几天的事?,臣已经派人去调查,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窦承济虽然话说的笃定?,心中却没有半点把握:案发到如今,只?知?道凶手至少有两个,可这两个人一个从头到尾藏身水底,连影子??没出现过一次,一个只?有一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远远的背影,连高矮胖瘦??分辨不出,更别提形容相貌了——刑部?虽然有不少探案缉凶的好手,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连一个脚印的线索??没有,让他?们从何找起?
再说了,那人既能在重重保护下,在几百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将裴寂拖出去慢慢杀死,他?藏起的两个连身形相貌??没人知?道的人,真的有人能找出来?最大的可能是那两个人根本不用藏,这会儿该种地种地、该上?工上?工去了……他?们自己不说,谁知?道他?们曾做过什么?
虽然艞板和小船也是线索,可这是几天前的事?了,且一个发生在无人的雨夜,一个发生在人流密集的码头,加上?这几天大雨,什么??冲没了,想从这上?面入手破案,无疑是大海捞针。
不过这案子……窦承济看一眼身后的同僚,猛的抬头,道:“此案虽扑朔迷离,要破案却轻而易举……”
见李渊的目光猛地锐利起来,窦承济窒了下,却依旧说了下去:“凶手虽尚无踪迹,但主使?却一清二楚——臣请捉拿嫌犯林……”
“砰!”
又一只?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窦承济却依旧说了下去,语气坚定?:“臣请捉拿嫌犯林若!”
“嫌犯?你凭什么说他?是嫌犯?”李渊勃然大怒:“他?是下水了,还是上?船了?还是你自己无能破不了案,就想随意抓人顶罪?”
窦承济道:“陛下,林若的书童小书死时,便身披二十斤的铁链,而缠在裴大人脚上?的铁链,也正好是二十斤;林若送给裴大人的程仪是一段麻绳,而将裴大人在水底拖行的,也正是麻绳;林若送裴大人麻绳时说,匹夫一怒,流血五步,而后裴大人便死于麻绳铁链之下……
“还有,陛下可知?臣是如何找到裴大人的尸体的?臣听他?们说案发时林若站在岸边,便亲自去探查,看见地上?燃尽的三柱香和酒樽。臣发现这些东西是背对着河水摆放的,顿时大骇,令人从此处下水,果然捞出裴大人的尸体……陛下,以上?种种,您真的觉得,这些统统??是巧合?”
李渊冷冷道:“证据呢?”
窦承济道:“证据问?一问?自然就有了!”
李渊大怒:“放肆!”
窦承济不敢再说,郑国公李神通上?前一步,道:“陛下到此刻还要袒护他?吗?林若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行凶杀害国家重臣,简直是丧心病狂!此等穷凶极恶之徒,若是不将他?明正典刑,国家律法何在?朝廷威严何在?臣请陛下,立刻下旨,捉拿林若!”
此言一出,殿上?十数人一起道:“请陛下立刻下旨,捉拿林若!”
李渊坐在龙椅上?,沉着脸一声不吭,胸膛剧烈起伏,殿内一片寂静。
直到内侍的声音响起:“陛下,秘书少监林博远觐见。”
李渊默然片刻后,方道:“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