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估计得一点不错,闻缜显然对他这个收藏品很满意。因为他在反复扩建、装饰他的陈列柜。
“但是要记得回来,别走太远。”见他从水面里探出头来,闻缜又叮嘱道,“我不在的话,没人保护你,你一个人会不安全。”
南廷心道我一个人的时候才最安全。
毕竟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抹杀掉一切试图接近自己的生物。
但接着,他听见闻缜说:“如果你不见了,我就会很生气,然后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
“不论怎样,不要想着离开这里。别忘了你答应了要留下来。”
闻缜的语气依旧是温柔而平静的。但南廷总觉得自己听出了某种警告的意味。
他没说什么,只是点头。
“听话。”闻缜笑了笑,话里没有太多的情绪,转身继续忙自己的事。
南廷沉在水里,看着他的背影。
话里的凉意落在心上,他像是忽然清醒了过来:会笑的、做饭很好吃的闻缜,手心里温温热热的闻缜,看上去和普通人毫无区别的闻缜——通通只是这个人的表象。
撕掉表象,他始终是白纸黑字里的那个冷冰冰的他。
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闻缜说到做到,临走之前,把他从水箱里带了出来,让他自己在小岛附近的浅海区域玩一会。
“你多久回来?”南廷问。
“天黑之前,顺利的话。”
“那……”南廷想了想,“祝你买菜顺利。”
“……”闻缜失笑,“我说的是别的事。”
他蹲了下来,拾起海滩上的贝壳,摩挲一阵,忽然问:“你想不想拿回自己的声音?”
南廷一愣。
“拿回?”他问。
“就是治好你的嗓子。”闻缜说,“我说得比较抽象而已。”
“可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南廷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自己的失声。他很清楚地知道,闻缜拿不回他的声音。
因为基地里的顶尖专家试了十年,都没能找到修补他缺陷基因的方法。
他现在可以借助闻缜送他的那条黑色饰带正常发声,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或许他还应该感谢他的任务目标。
但南廷还是控制不住地心跳加快:“怎么试?”
“我不了解人鱼,要先问下这方面的专家。”闻缜说,“之后再带你去医院看看。”
“可是……”
“没有可是。”闻缜打断他,“就这么定了。”
南廷卷着尾巴,怔怔地坐在沙滩上。
好半天,他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治好嗓子。”
“很奇怪吗?”闻缜不甚在意。
“……你对我很好。”
“因为你很漂亮,我很喜欢你。”闻缜又变回了语气温柔的他,“别问太多,你知道这个就够了。”
南廷纠结了一会,关于要不要礼貌地回答“我也很喜欢你”,或者“你也很漂亮”。
还没想好,闻缜就已经走了。
闻缜离开小岛后,他一边朝深水处游去,一边暗中观察四周的环境。
南廷本能地怀疑这是一场阴谋。
明明闻缜这两天来都没有提到他的失声,今天却忽然以此为借口离开小岛,还把他从水箱里放了出来——完全不符合他对这个人的了解。
说不定闻缜只是假装走掉,躲在远处,看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也许这是他对收藏品新的观察爱好。
又或者这就是闻缜从来没表露过的防备。他不可能真的对一条人鱼,一个完整的智慧生物,不抱有任何防备。
所以南廷什么也没干,而是像任何一条人鱼一样,时而上浮与水母嬉戏,时而沉底拨弄海草,还差点被螃蟹夹了手。
他追着一只螃蟹,离海岛越来越远。南廷觉得它在泥土里仓皇逃跑的样子格外滑稽,等它停住时,缓慢地伸出手,想捏住它的钳子——
哗啦!
一张巨大的渔网从天而降,将他整个人笼在了其中!
细密的网绳紧紧地勒在他的皮肤上,巨大的力道从海面上传来,将他直直地朝上拽去。
螃蟹被惊动,惊慌逃窜,在海水中掀起一大片泥沙。
与此同时,南廷收回了手。
他的动作很柔和,几乎是抚摸了一下困住他的渔网,网绳上忽然浮现出一片细微的泡沫来。接着,一根、两根,合成纤维制成的网绳凭空断裂!
这样普通的绳索根本拦不住他,整齐的网格眼看着就要崩散成一团乱绳——
南廷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一紧,猛地收住了手。
渔网立刻停止了崩解,只破开了一道小口子,继续将他朝海面上拽去。
南廷捏紧了手指,靠在渔网上,胸口小幅度地起伏。
——他刚刚想起,现在是禁渔期。
这不可能是普通渔民在捕捞作业。
这一点池早就确认过了。
因为禁渔的命令就是他本人下达的。
南廷一动不动,没有挣扎,被一路拽出了海面,伴随着“嗬”的一声,重重摔在了甲板上。
接着,一双脚停在了他的面前。
南廷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面前的人类正在细细地打量他。
他抬头,本以为自己会看见闻缜的脸,听他喜怒无常地说“我突然不想放你出去了”。然而闯入视线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操,赚大发了……”手里拉着渔网的男人喃喃,接着又兴奋起来,脸上的横肉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居然是条蓝尾?还他妈挺好看的,这得值多少钱啊!”
“怎么也该有个一两百万吧。”
“嘶——不可能吧哥,这么贵?”
“这他妈是禁止饲养危险物种,你说值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