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她仍不后悔亲手诛杀周总管。
一来此去京城,路途遥远,自己孤身一人,毫无依傍,周总管已然被人收买,再任由他在身旁蛰伏,无异于被毒蛇暗中窥伺,终是一患。
二来周总管身为父亲亲随,对父亲官场上的私隐知之甚详,到了京城之后,若以家仆身份跳出来反咬父亲一口,父亲的案子恐怕再没有翻案的可能。
是以,她在确保自己不会留下破绽之后,毫不犹豫地下了手。
可等到她真正被一个陌生男人扣住手腕预备开始搜身时,原有的底气和冷静终于有了崩溃之势,屈辱和悲凉的情绪交织着在胸膛里奔涌,让她喉头一阵阵发哽。
平煜注意力原本正放在傅兰芽的手上,忽觉掌心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眉头一皱,目光扫到她脸上,就见她面色煞白,似乎正极力压抑。
“怕了?”他嗤笑,低下头,将她的手指放到鼻端闻嗅,果不其然,虽然已淡得几乎捕捉不到,仍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细辩之下,跟周总管尸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他心中诧异莫名,迅速抬头看向傅兰芽,原来竟真的是她。
原以为傅冰这位爱女除了一张漂亮脸蛋之外,跟旁的女子并无什么不同,谁知她如此有胆色,不动声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也就罢了,事后还如此镇定自若。
他之前倒是小瞧了她。
须臾,他收回眼中的诧异之色。
为了再次确认,他又低头闻了闻。也不知这毒|药是什么来历,不过一息功夫,那苦味又淡了些许,相信再晚片刻,便会彻底消散殆尽。
他冷笑,她是吃定了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么?
“说吧。”虽然并不能用这点虚无缥缈的味道当作罪证来指证她杀人,他仍没有放过她的打算,放开她的胳膊,淡淡道,“为何要杀害周总管?”
他身形高挑,比她足足高了大半个头,傅兰芽不得不仰头跟他对视,她早在他闻嗅她指尖的时候,便知道他多半已猜到了她的投毒手法,一时倒也不慌,只不动声色拉开二人距离,平静道:“平大人何出此言?”
“嘴还挺硬。”平煜敛了笑意,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她眸子极为清澈透亮,仿佛静谧的幽湖,在灯下绽着滟滟光泽。
他淡淡移开目光,看向她的嘴唇,却见她唇瓣竟是水红色,如同春日樱花。
他索性哪也不看,只盯着她乌鸦鸦的发顶,继续质问她:“周总管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你非得这个时候置他于死地?”
等了一会,没等到她回答,鼻端却猝然闯入一缕清雅至极的幽香,不用想也知道是从她身上传来。
他愈发不自在,冷哼一声,退开一步,转身往桌边走去。
笼罩在头顶的倾轧之势骤然卸去,傅兰芽顿时松懈了下来。
她除了指甲里的毒粉和袖中的解毒丸,还另藏了一册母亲留下锦盒里的旧书在小衣里。那书极薄,记载着她看不懂的古老文字。虽然并不见得有什么用处,但既然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她怎么也不愿意让它落入旁人之手。
平煜走到桌前坐下,将腰间的绣春刀顺手解下,放于桌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傅兰芽。
傅兰芽坦荡荡地跟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