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宁意识到自己走错路,再想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晚了。
天色渐黑,远处隐隐传来阵阵狼叫声。
顾炎宁瑟缩了几下,这荒郊野岭,不?知道会不?会……
有鬼呢?
顾炎宁牵着马,生怕误踩上哪个坟包,走得更是小心。
还好有匹马,顾炎宁想。
顾炎宁拍了拍马头,亲昵的蹭了蹭。
马儿朝她喷了喷气。
顾炎宁沿路辨识着她来时用石子在树干上刻下的标记,捶捶酸痛的腿,强打起精神,朝阳还等着她去救呢。
顾炎宁谨慎地往回走着,直到耳边响起一声越来越近的狼叫,顾炎宁攥紧了手里?的弓箭,立刻翻身上马,顺着她觉得的方向策马走了几步,直到狼叫声稍远了些,才放下心来。
然后她发现——
她连标记都找不到了。
她原本牵着马走路就是为了寻标记,这下好了,骑马和走路没什么区别了,顾炎宁郁闷地再次跨上马背,马儿却不知怎么受了惊,将前蹄高高的抬了起来。
顾炎宁的轻功不?如朝阳,此时更是累得心神俱疲,一个不慎,便被重重地甩了下去。
顾炎宁被甩在地上,小腿不知挂到了什么,骑射服被挂破,鲜血顺着白皙的小腿蜿蜒的流了下来。
马儿甩下了她,仿佛如释重负,踏着马蹄跑走了。
顾炎宁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远,疼得双眼泛起泪花,明明刚刚还你侬我侬、相依为命、朝她喷气……
罢了,还是只能靠自己。
顾炎宁忍着腿部的痛意爬起来,借着月色,她低头瞧了瞧,脚踝已经肿了起来,她的小腿挂到了树枝,被划开一个长长的口子。
顾炎宁拿帕子将血拭了拭,疼得倒吸几口冷气。
顾炎宁忍着痛,她不敢大叫,怕把狼招来,只好扶着一棵树缓慢坐了下去。
心里?惦记着不?知朝阳怎么样了。
顾炎宁抬头看?了看?夜色,这么晚了,李逢舟应该发现她们不?在了吧?
会——会来找她吧?
顾炎宁靠着树,一阵冷风吹过,她越坐越害怕,狼嚎声似乎近在耳边,可她觉得自己连拉弓的力气都没有了,索性将笨重的弓丢去一旁,紧紧抱着箭筒。
她有点儿饿,有点儿冷,腿也有点儿痛。
顾炎宁拢紧衣服,双手立在唇边,呵了口气。
不?知道怎么,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被大姐姐关的那处早已荒废的冷宫。
那是个冬日,那处冷宫很?冷,她小小地蜷在角落里,缩成一团,饥寒交迫下,她甚至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快要没有了。
她喊着母后,喊着苏嬷嬷,甚至还喊了喊父皇。
可是没有人理她。
她慢慢连喊人的力气也没有了。
顾炎宁觉得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的失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处冷宫里?,她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恍惚觉得连月亮的光亮都越来越浅。
她不禁怀疑起来——
李逢舟——真的会来找她吗?
无边的旷野,茂密的大树,静谧的夜晚。
突然有了马蹄声。
就如同,那一年,那几个洒扫的嬷嬷攀谈着,推开了冷宫的大门。
看?到了在角落里快要冻僵的她。
门被人打开,她看到光亮从门外洒了进来。
金色的。
应该很暖。
顾炎宁拼力笑了笑,便听得一个嬷嬷惊呼:“天啊,这不?是六公主么!”
顾炎宁觉得眼前仿佛有了星星,在一片星辉中,有人策着马,他手里?拿着马鞭,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同她一样的衣裳,正奔向她。
男人唇瓣张合,神色焦急,仿佛在喊着谁的名字。
她总觉得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她脑中闪过一瞬,有无边的大漠,有队队的兵士,有刺人的火光,有沙丘,有月亮。
顾炎宁费力地抬了抬眼。
李逢舟——他找到她了。
终于有人——来找她了。
李逢舟远远便瞧见了她,慌忙将马勒住,马也顾不得栓,三两步跑至她的身侧。
“宁宁?”
顾炎宁有些晕,嘴唇干涩,她用力抿了抿,眼眶却不由自主的湿润起来。
可明明她刚刚还很?坚强的,不?知为何,看?到李逢舟突然委屈起来。
顾炎宁忍了忍,还是抽了两下鼻子:“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皇上怎么才来找我呜呜呜呜。”
李逢舟被她哭得一阵心焦,低眉便看到她的骑射服已经被挂烂,小腿上流着血,他心疼得没办法?,只好认错:“是朕的错。”
李逢舟从自己的骑射服上撕下布条,将小腿替她缠住,顾炎宁越哭越厉害,李逢舟顺了顺她的背,半圈着,将她扶着站起。
回身才看?到,马儿没栓,似是被狼叫吓到,已经撒着蹄子跑远了。
顾炎宁没了力气,半靠在男人身上,仍委委屈屈地抽着鼻子:“朝阳……”
“她没事。”
李逢舟俯身,将她背在背上,男人的脊背很?宽阔,还带着久违的暖意,顾炎宁双手环着他,轻轻问了句:“皇上,我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见过你啊?”
李逢舟怔住了,脚步也停了下来:“你……你想起什么了?”
他忐忑得等待着顾炎宁的回答,却只听到了小丫头逐渐均匀的呼吸。
李逢舟将她往上提了提,背着她走了一阵,前方有马蹄声传来,李逢舟抬起头,他的面前停下一个人,方衍从马上翻身下来,拦在了他的面前。
“公主给我。”
李逢舟看?他一眼:“我的妻子,为什么要给你?”
方衍仍然站在那里,问他:“你究竟对公主做什么了?”
李逢舟不?欲同他多?说,只是道:“她受伤了,你还要继续拦着么?”
顾炎宁的小腿正垂在李逢舟的肘弯,方衍的视线落了过去,还是固执的伸着手:“我来背。”
李逢舟的眼神带了些肃杀和?冷意:“方衍,朕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对你一再纵容。当年,在徐国她最难的时候你弃她而去,你那时候又可曾想过她会被顾炎彻折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