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为何,一闭上眼睛,便能看见一个白衣女子,手脚皆被缚了金色的镣铐,女子面色惨白,仿佛不久于人世。
顾炎宁再也睡不着,耳边惊雷一道接着一道,顾炎宁索性坐起。
苏嬷嬷年纪大了,惯例是不守夜的,昨个儿玉画刚值了夜,今夜是小蝶当值。
“小蝶。”
顾炎宁轻轻唤了声。
小蝶拢着衣服,打着哈欠,从外间快步走进来:“娘娘,怎么了?”
顾炎宁裹着大氅起了身,揭开罩在窗上的幔子,外面暴雨倾盆,凉气袭来,夹带了一些微光,她这才舒服了一些。
顾炎宁浑身都有些犯冷,不由问道:“地龙可还烧着?”
小蝶困得很,眼眶都泛着泪,强打着精神回她:“回娘娘,烧着呢。”
“冬日里怎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这雨要下到何时才会停?”
小蝶往窗外瞧了眼:“看这阵势,想来要下到明晨了。”
“还要下这么久呀?”
雷声阵阵,又有一道炸响在耳边,顾炎宁从窗边往后退了退,又抖了一下,小蝶开口问道:“娘娘怕打雷?”
顾炎宁摇着头,绷着脸:“谁说的,我才不怕。”
娘娘这几日总和孩子一样,可爱得紧,苏嬷嬷说娘娘撞伤了脑袋,还未全好,娘娘以前总是不苟言笑,他们翊坤宫的奴才都有些怕呢。
这几日的娘娘倒是好相处得很,小蝶很是喜欢。
小蝶笑了笑,扶着她回床边坐下。
“是是是,娘娘什么都不怕,娘娘安心睡吧,奴婢就在床边守着您。”
顾炎宁往里挪出一个位置:“你进来陪我一起睡吧。”
小蝶连连摆手:“这不合规矩,娘娘,奴婢在床边守着您不是一样么?”
这怎么能一样?
顾炎宁瘪瘪嘴巴,突然想起了昨夜那好闻的松香。
想着他反正不怎么行,不由又动了心思:“皇上在哪儿呢?”
“皇上一般不来后宫,这个时辰了,想来已经在清心殿歇下了。”
真龙天子身边,魑魅魍魉自当远离,想来雷声都会小几番。
顾炎宁眼睛一亮,蹭蹭爬下床:“我要去清心殿。”
-
清心殿内。
李逢舟并未睡下,穿着寝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
来喜往他肩头披了件黑色的披风:“皇上,明儿还要早朝,早些安置了吧。”
“你先下去吧,朕透会儿风再唤你进来。”
“是。”
来喜依言退下,看了眼帝王的背影,这几日皇上被朝堂上纷至杳来的废后折子扰得头疼,也不知那位徐国嫁来的六公主究竟是给帝王灌了什么迷魂汤,竟使得帝王这般不顾群臣请愿,一意孤行。
分明那顾皇后从未给过帝王好脸色。
真真是红颜祸水,来喜心里叹了一声。
来喜刚关上大殿的门,便见他心里正念着的红颜祸水,双手立掌,堆在嘴边,正哈着气,越过层层雨帘,一路拾级而上。
行至廊下后,身旁的宫女才小心收了油纸伞,为她拍了拍身上沾着的雨珠。
来喜慌忙迎上去:“皇后娘娘怎来了?”
顾炎宁掸掸衣服,挺直脊背,清了清嗓子,学着母后平日里说话的调调:“雨太大,吵得慌,本宫睡不着,随便走走,皇上睡下了么?”
“还没有。”
“那真是太好了,”顾炎宁边说边往里走,还不忘吩咐来喜,“你们这里可有小厨房?”
“自然是有的,娘娘有何吩咐?”
“烧些热水,小蝶淋了雨,得抓紧洗洗,再煮些姜汤给她。”
“是,”来喜应下,“小蝶姑娘随奴才来吧。”
小蝶不放心地瞧着顾炎宁:“娘娘,奴婢没怎么淋着雨,不用洗,奴婢守着您就好。”
这大半夜的,娘娘非闹着要来清心殿,若真又出了什么事,回去自然少不了苏嬷嬷的数落,况且娘娘这几日突然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她不放心得很,还是寸步不离为好。
来喜笑道:“小蝶姑娘害怕清心殿的奴才们伺候不好皇后娘娘?”
“自然不是……”
来喜使了个眼色,躬身立在门口的小太监便扯过小蝶:“小蝶姑娘随咱家来,你惹了风寒是小,万一将病气过给了皇后娘娘可是大……”
小太监的声音越来越远,小蝶不情不愿地被扯走,还不时回头看顾炎宁几眼。
来喜笑了笑,“娘娘稍等,奴才去禀皇上一声。”
外面冷得很,顾炎宁一刻也不想多待,兀自推开门:“不必麻烦了,本宫自己进去便好。”
李逢舟听见门响,不悦地回过头:“朕说了,不必再来……”
李逢舟话音未落,转头便瞧见顾炎宁那张小脸从门缝中探进来,笑眯眯地对他道:“真巧,你也没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