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宁不信徐国打输了仗,更不信她愿意来和亲。
且不说丰域关素来由五哥镇守,她的五哥——五皇子顾炎彻被誉为徐国战神,晋国的狗皇帝焉能打得过?
再者说,她堂堂徐国的嫡公主,就算父皇偏宠祺贵妃,不喜爱母后,也轮不到她来和亲吧?
她的心眼可小了,万万不是那般舍身为国的大义之人,若她没记错,晋国皇帝的岁数够做她爹了。
顾炎宁心里尚惦记着刚摘得榜眼的柳三郎,又想起晋国的老皇帝,越想越委屈,瘪瘪嘴,小声啜泣道:“嬷嬷,我的命好苦,可是因着母后失了宠,五哥又吃了败仗,父皇才将我嫁给年过半百的晋国皇帝的?还不若先前定下的那位丧了妻的将军呢。”
顾炎宁越哭越伤心,苏嬷嬷忙掩住她的嘴巴:“娘娘可别乱说话,太上皇三年前已经故去了,皇上正年轻。”
故去了?
晋国换了新皇?
是个年轻的就好,顾炎宁眼睛中蓄着泪,似懂非懂般巴巴地点点头,苏嬷嬷这才撤下手,可饶是她再如何追问,苏嬷嬷都不肯再说些旁的什么了,只是满面愁容地说她刚清醒过来,还是要好生歇息,说不准明日便全都想起来了。
顾炎宁烦闷得很,嬷嬷老了、玉画瘦了还黑了,定然是在晋国过得极不舒坦,五哥吃了败仗,想来更是难过得很,说不准,便连母后也更受排挤了。
好在她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却是雪姿玉色,比之幼时更添了些别样风情。也算是噩耗中的喜讯了。
饶是顾炎宁一贯心大,此时躺在这并不熟稔的床上,也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睡下。
她还尚未睡沉,便听得窗子那处突然有了轻微的动静,顾炎宁倏地清醒,小心地将手挪至枕下。
在徐国时,她同顾炎彻最为亲近,是以从小便也一身武艺,虽不高强,但平素里打架却是够用的了,是以枕下惯例会放把匕首,没想到在晋国她竟继续维持了这个习惯。
顾炎宁的小手在枕下探了探,便捏到了刀把,紧紧地攥在手里。
顾炎宁想起苏嬷嬷的叮嘱,只道这晋国狗皇帝的后宫真是凶险万分,定是有人妒忌她的美貌和皇后的地位,想趁她染了病加害于她。
顾炎宁自个儿想了一整出刺杀皇后的大戏,小脸绷着,警惕地坐在帷裳中,大气也不敢出,手中紧紧捏着匕首。
来人的步伐很轻,是有功夫的,但并未有什么动作,气息到了她的床前,却不动了,只是在帷裳前站着。
顾炎宁屏住呼吸,便见有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透过帷裳的缝隙,将帐子掀起。
便是此刻了。
顾炎宁抄起匕首,飞快地直起身子,还不待她将匕首刺向来人,那人便扣住了她的手腕,一个反手将她带到自己怀里。
男人的气息清冽,还带着外面的凉意,顾炎宁只着了件中衣,身形贴合下,冷得打了个抖。
来人穿着一身明黄的常服,顾炎宁转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手中的匕首不合时宜地在如水的月色中泛着寒光。
男人眸色深沉,眉眼间的慌乱稍纵即逝,下颌紧绷,薄唇抿着,手下一用力,顾炎宁便痛得松开了手,匕首‘哐当’一声落了地。
顾炎宁牢牢盯着他,乌黑的眼珠上下打量着,男人一身明黄,连束发的冠都是金灿灿的。
顾炎宁收回视线,心下有了主意,咳了咳,然后正色道:“你是皇上吧?”
李逢舟滞了几息,脸色黑了黑,松开她,冷声道:“朕不是。”
她只是失去了记忆,又不痴傻,除了皇上,谁敢这般穿着。顾炎宁端详着他,心道果真是个年轻的,相貌也蛮好,黑瞳般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大手落下又暖又有力道。
如今她已经身在晋国屋檐下,这人是皇上,便是自己的夫君,虽则她记不到她同这狗皇帝感情如何,但端看眼下,他的相貌虽不敌柳三郎,却比父皇原先为她定下的那位鳏居多年的将军好上许多。
顾炎宁心里的主意转了几番,她可不能同母后般,事事都不争不抢,且对父皇也板着脸,连个笑也没有,这才在后宫举步维艰,让那祺贵妃抢了风头和宠爱。
是以大姐姐和大哥哥也跟着骑到了自己和五哥头上。
想到此处,顾炎宁绽开一个友好的笑,伸手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皇上,你是来看宁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