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二看看成祥,又看看那掩着门垂着窗没什么声响的屋子,喉咙里有一句话,想来想去还是没敢说,只好撒腿往外。
胡老二刚出了门,就见到外头有几个邻家,聚在一块儿往这里打量,见他出来,其中一个妇人就鬼鬼祟祟地招呼:“二子快来。”
胡老二是认得这些街坊的,便苦着脸道:“婶子我有事儿呢,不能耽误。”
妇人向他一挤眼,胡老二只好先跑过去,妇人拉住他,当下几个婆娘都围了过来,把胡老二团团围住,胡老二摸不着头脑,却听妇人问道:“二子,你实话跟婶子说,虎子屋里真有人了?”
胡老二一听,大声叫苦:“我怎么知道?”忽然又反应过来:“你们怎么知道?也听钱婆说的?”
几个妇人一阵欢快地笑,有人道:“我先前看到虎子抱了个女人回去,走的太急了没太看清。”
又有个雀跃地说:“这怎么说的,虎子终于开了窍儿肯找女人了?那二姑娘怎么办?”
胡老二的心怦怦乱跳,喃喃道:“果然老大屋里有了女人,我的天!这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妇人们一听,个个眼睛发亮:“果然是真?什么模样的?什么脾气?多大年纪?哪个村儿的?”把胡老二围在中间,你拉我扯,问个不休。
胡老二奋进浑身力气才从女人堆里跑出来,当下不敢回头,一溜烟儿去找二妹,剩下那团妇人,兀自十分感兴趣地围在一起说长论短地八卦。
小庄隔着窗户听外头说话,才知道成祥在忙什么,当然是在忙着给她熬药。小庄听着成祥那独特的略带一丝沙哑般的嗓音,不由地有些恍惚。
从小到大,她最渴望的,无非是被人真心对待而已,但小庄做梦也想不到,遭逢劫难后遇上的这粗鲁男子,居然竟会出人意料地做出种种令她动容的举止。
在动容之余,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寒冬腊月的天地,被不知从哪来的一阵风吹拂着,令小庄有些不安。
成祥洗了洗手,进了里屋,见小庄乖乖地靠在被子上,仿佛不曾动过,成祥便道:“我衙门里有点事,现下要过去,本来要给你把药熬好吃了再说……不过你放心,我叫个人来帮手。”
小庄抬头看他:“成爷,不用麻烦……”
成祥挑了挑眉,忍不住又粗声道:“别跟我来这套,横竖你得好起来,不能有事儿。”
小庄默默无语,成祥看着她长睫低垂,整个人显得格外恬静,他反倒有些后悔自己粗声高气儿,暗中搓了搓手指,成祥放低了声音,道:“之前你连我要杀鸡都不忍,怎么就忍心对自个儿下这样狠手?”
小庄猛地抬头看他,吃不准自己是不是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也吃不准自己心底所想的,是不是正是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成祥道:“你就算把自己看成是一只鸡,好歹也有点爱惜性命的心思,好歹也要好好的。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你的腿若是好好的,难道真要把你绑在这儿?老子只是不想见死不救!总之,你留在这里,先把伤养好了再说……另外,好歹也等我把小三子捉回来,你也才好太平离开,到时候你爱去哪就去哪,都由你,行不行?”
小庄见他忽然之间竟讲起理来,琢磨他字字句句,不由苦笑,低头道:“成爷说的是,妾身听从就是了,成爷高义,希望妾身有能报答的一日。”
成祥咳嗽了几声:“行了,你别拿这些听起来好听实际上冷冰冰的话来寒碜我,那你是答应留下了,不会再偷跑了?”
小庄忍了笑:“不会。”
成祥舒了口气,正要说话,门外那三只狗儿吃完了饭,摇着尾巴挤了进来,小庄没见过这样模样的土狗,下意识有些害怕,成祥把狗儿们唤过来,指着小庄对它们道:“这是小庄,都认得了?不许对她叫,不然没饭吃!”
狗儿们果真不叫,随着成祥的手指看向小庄,十分快活地摇尾巴。
小庄心里稍安,叹道:“成爷,你又养鸡又会训练狗儿,还会做饭……真是看不出啊。”
成祥得了夸奖,洋洋自得地笑:“爷的内秀多着呢,你看不出的还在后头……”他一笑,这般浓眉朗目,自在烂漫,无端竟让人想到那雨过天晴漫天阳光,衬着湛蓝如洗的天色,有种炫目窒息的耀眼。
小庄一个恍惚,耳畔却听到厉声喝骂,从门外传来,叫道:“又是哪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臭不害臊地往上贴!快给我滚出来!看我不打死!”就见一道人影风风火火地闯进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