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天国忠王的义子?,李容发?可谓是?少年得志、青年失意的典型。本心来说,他是?不甘心这样蹉跎一生的,争奈李秀成并未列入朝廷的拉拢名单之内,乃父又不得完全隐退,他们家,还属于朝廷的重点监管对象,长此?以往,除非大清灭亡,否则是?很?难再有出头?之日的。
借着东太后?有心正位的东风,李秀成父子?兵行?险着,仗着一本极尽苦思编写出来的《警世?书》获得了钮祜禄氏赏识,本心而言,自然觉得振奋不已。
唯一不曾预料到的是?,李容发?因气度外貌被破格拣择为宁寿宫侍卫(大清祖制,除旗人外,不得授予侍卫头?衔),到了此?时,他已然没有回头?余地:要么抽身退出,继续坐自己的冷板凳;要么借势上位,争取当第二个?韩德让。
存着这份野心,李容发?开始试探着为钮祜禄氏献言献策。
“亲农?”钮祜禄氏拢了拢头?发?,“怎么说?”
“所谓亲农,意指太后?爱护百姓,这件事儿说起来容易,办起来不难,如何教百姓感激圣恩才是?紧要之事。”李容发?强打精神解释原委,“小到您用膳,大到您耕织,都能教百姓知道,您是?一位爱民如子?、勤俭为国的皇太后?。”
“有意思!”钮祜禄氏淡淡笑道,“你是?想让我照相?”
“正是?!”李容发?大加称赞,“太后?果然博学多闻。”
钮祜禄氏微微摇头?:“百姓愚昧,怕是?不能凭借几幅影像对孤心生敬意吧?”
“太后?圣明?!”李容发?说明?计较,“除此?之外,太后?可遣暗行?御史若干,深入民间、体察民情,择惊动大案,为百姓伸张、为庶民做主,再择望朔之日,御城门宣德政,使太后?恩泽广施四?海之内。”
钮祜禄氏果然意动:“这支暗行?御史可以交给你阿玛的通政使司监管——”
“奴才谢主隆恩。”不待钮祜禄氏话音落地,李容发?翻下?床去磕头?不断,奴才蒙恩抬旗,日后?更会竭尽全力,万死以效太后?。”
“嗯?”钮祜禄氏一怔,“我几时给你抬的旗?”
李容发?解释道:“太后?方才说,暗行?御史的事儿交给奴才的阿玛去办,阿玛是?旗人称呼,太后?这样说,当然是?有心为奴才抬旗的意思。”
“你倒会钻空子?!”钮祜禄氏并不生恼,“我原要把石达开和陈玉成抬入正黄旗满洲包衣旗下?,既我这么着,索性一起办了,李秀成一枝也抬进去吧!”
对太平军降将是?如此?,平乱的掌军汉臣就?是?另一层待遇了,借着西太后?生辰,钮祜禄氏降诏推恩,将平定?太平天国的首功之臣曾国藩、平定?新疆的首功之臣左宗棠、平定?捻军的首功之臣李鸿章抬入汉军旗下?,籍此?作为对汉臣的制衡。
经此?一事,以湘淮系为骨干的汉将势力遭到了彻底瓦解。
抬旗固然是?恩典,若抬的不彻底,那就?跟官场上的明?升暗降差不多。
曾国藩抬了旗,驻守朝鲜的曾国荃还是?正经汉人;远在日本的李鸿章抬了旗,身为封疆大吏的李瀚章仍旧与旗籍无缘;这种情况下?,他们便是?想要拧成一股绳也是?不容易的事儿。
经过十多年的历练,钮祜禄氏对权谋之术的运用已然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在李秀成请旨印发?《警世?书》赏赐所有官吏、举子?、乡宦的同时,当朝发?出上谕:“尝闻英吉利体制,女王垂拱治国、庶务决于内阁,因策众人之力,所以能无敌于世?界!孤掌社稷,不能为一己私权,居朝堂、负万民,理应效仿其长、图谋强大之基,自今而后?,除军国大政令、刑赏大处分、义理大关系,一应政务,皆委内阁裁决,钦此?!”
恭亲王不喜反忧:他该怎样把握“三个?大”的分寸呢?
然后?,钮祜禄氏把头?一缩,开始在宁寿宫过起了蜗居生活。
表面看来,当今天下?,内乱平定?、外祟暂息,是?嘉道以来难得的太平光景,可稍有眼界的人都看得出来,所谓中兴的大清,实?质面临严峻的内外隐患,绝对没到安享荣华的时候。
深知东太后?为人的恭亲王更加担心了:她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等到恭亲王第三回谒宁寿宫请旨,被扰思绪的钮祜禄氏终于勃然大怒:“齐桓公专任管仲,所以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楚悼王深信吴起,因此?中兴祖业、列国不侵;宇文泰委政苏绰,北周以弱为强、雄霸三国;张居正扶立幼主,大明?国祚延续、府库充盈!孤长恨,不得管吴为相、难得苏张佐弼;使汝无能之辈,假仗皇叔之亲,忝居首辅要职,上不能精简国政,雪宣宗之辱、报文宗之恨,下?不可处分庶务,解脱于孤、思虑报复,此?先?帝之不幸,未亡人之大不幸也!”
奕訢被骂的狗血淋头?,自此?以后?,有事儿没事儿,再不敢轻易去宁寿宫撞钉子?。
“果然没有救时的宰相,不仗我自个?儿,怕是?谁都指望不上的。”钮祜禄氏转了转脖子?,“今天就?到这儿了,你们去罢!”
秉笔太监起身行?礼:“嗻!”
“主子?,养心殿传来消息——”钮祜禄氏正要起身,周塽贴到跟前低声耳语一番,最后?方道,“外头?请旨,要不要拦一拦皇上呢?”
“孚亲王怎么不来回话?”钮祜禄氏倏然不悦,“他是?偏着自己侄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