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低眉答道:“母后皇太后惜才之心为臣深知,然臣不才,与李秀成对阵七年,所积仇怨再难纾解,若其果真见用,微臣只以挂冠为请,望皇太后恕臣不恭之罪!”
所谓三人成众,石达开和陈秀成的存在已经够他难受的了,这要再添一个李秀成——
“罢了!”钮祜禄氏叹息一声,“就劳曾卿往赴刑狱,亲自了结这段公案吧。”
“这——”曾国藩有些不知所措,“臣领旨。”
钮祜禄氏一言即过,由着军机大臣再议旁事,曾国藩愈发难安:自己可是把朝廷的大当家给得罪了。
从养心殿出来,钮祜禄氏吩咐周塽:“请忠翼侯与归义伯到钟粹宫说话。”
石达开顾念袍泽之谊,有心劝说钮祜禄氏法外施恩留下降军性命,陈玉成与李秀成积怨已深,在石达开求情时反未十分热切,钮祜禄氏摆一摆手:“八旗绿营尽皆老怠,我原本想在太平军的降卒内精简锐士,仍教忠翼侯领率效命,与湘淮勇壮交相呼应,以为大清自强根基,可惜空费一番苦心,朝中大臣断然不能应允,又恐两军嫌隙,日后酿生大祸,你等若有智计,自然应该为我分忧。”
石达开权衡片刻后说道:“以微臣见识,令太平军为朝廷效力是千难万难之事,皇太后仁慈,不妨遣甲归农,以安湘淮将帅之心。”
钮祜禄氏叹了一口气:“罢了,我总要顾全大局的。”
石达开还想为李秀成开脱:“此子非止帅才,杀之实在可惜。”
钮祜禄氏亦属无奈:“难呐!”
却在此时,有外殿宫监入内禀奏:“毅勇公有急疏奏呈母后皇太后。”
借着内廷笔墨,曾国藩紧急递上了一道为李秀成开脱求情的折子,字迹略显潦草,墨迹都未完全干透,总算意思说的明白,赦免李秀成死罪的台阶也就递到了钮祜禄氏脚下。
“你们太平军败给曾国藩是一点儿都不冤枉的。”钮祜禄氏看完奏折后吩咐周塽,“取莲藕一节,连夜送到毅勇公府上,多余话不必讲,只说我与皇帝承他大情也便罢了。”
伴随皇太后千秋,朝中对钮祜禄氏宽贷太平军降将的物议逐渐平息下来。
早朝之上,礼部与内务府就母后皇太后的生辰典仪请示圣意,钮祜禄氏吩咐道:“今年是圣母皇太后三旬整寿,你等若有余力,可在那时加倍用心,我的千秋朝礼自可蠲免,果然顾及朝廷体统,后年为我大庆自然无碍。
钮祜禄氏固然谦让,身为大清王朝的宝塔尖,朝中文武是不敢在她的生日上有所怠慢的,等到七月正日,宗亲大员都奉同治帝谒钟粹宫行礼,圣驾到了东六宫的地头,伴随同治皇帝的脚步,只见地砖生莲莲生异香,天然成就了“草木神祇、当国母后”八个大字,进一步坐实了钮祜禄氏“上仙转世”的身份。
此番进京的大员有地方上的洋务主干,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都有见识,对怪力乱神之说持有保留态度,如今亲经亲见了东太后寝宫的异象,难免多出几分尊畏来,连石达开、陈玉成、李秀成等降将都觉惶惧,对太平天国的覆灭反倒释怀了不少:相比于洪秀全和杨秀清的那套装神弄鬼的天父天兄学说,眼前的景观才能让他们发自肺腑的生出信服之心来。
同治帝见怪不怪,跪拜起身后看见钮祜禄氏双目红肿,立刻着急地上前询问:“皇额娘,您哭了?是谁惹您生气了?您告诉儿子,儿子重重罚他。”
“有皇帝撑腰,谁又吃了豹子胆敢轻易招惹我生气?不过想到了你阿玛在时每年都会为我庆生,难免觉得伤感罢了。”钮祜禄氏勉强笑道,“刚听到外头又叫又叹,可是皇帝说了什么有见地的话教他们惊赞么?要急讲给我听一听,也好让皇额娘欢喜欢喜。”
同治帝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皇额娘,钟粹宫又有祥瑞降临,儿子奉您出去观看。”
“是么?”钮祜禄氏扶着同治帝出来,只见院中莲花佼佼离落,构成了大大的“佛母”二字,随即若隐若现,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了母子君臣的视线之中。
周塽奉承道:“主子必定是天上佛爷降世,所以才有这样的祥瑞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