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们这边的风俗,成亲后夫妻第一次往娘家送礼特别重要,秀姑和张硕此时名分虽定,却未曾成亲,这份年礼没有太郑重,但即使如此,也足够令人侧目。
四条上等五花肉、四只肥壮公鸡、四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四斤白花花的猪油、四斤白糖、四斤酒、四斤点心、四斤红枣。张硕听儿子说秀姑最近为了调理身子每天用生姜红枣煎药,特地送了四斤精挑细选的大红枣。
看着搬进来的种种孝敬,苏母笑得合不拢嘴,节礼多寡代表着亲家的态度,节礼越多就说明他们越看重秀姑,自己家也有面子。
村里其他人家收到女婿的节礼,顶多就是两斤肉两斤酒,哪像张硕这么阔气。
别看苏家日子过得比别人家宽裕,可也缺肉缺油水啊。
王家赏的那些野味他们压根舍不得吃,一是打算过年吃,二就是留着办喜事时多几样菜,省得再去买了。若不是这几个月壮壮经常在他们家吃喝,又跟秀姑读书习字,张家时不时地送些猪肉骨头下水,他们家仍然和往常一样吃着清汤寡水。
“哎呀,阿硕,哪里需要这么客气?送这么些东西,费了不少力气吧?”苏母嘴里抱怨着,心里却是高兴得不得了,面上热情洋溢。
张硕恭敬地回答:“没费力气,都是家常吃的。”
家常吃的?
苏母更高兴了,这说明女儿进门后就能享福,“你这孩子太谦虚了!阿硕,跟你阿爷在堂屋里说话,晌午尝尝秀姑的手艺。”
张硕眼睛一亮,充满了期待。
“我去帮姑姑烧火!”在父亲羡慕的目光下,壮壮熟门熟路地跑进厨房。
在苏家住了这么久,壮壮少了几分腼腆,多了一些熟稔。不过他一进厨房就被秀姑赶出来了,借口满仓读书会遇到了不明白的地方,自己忙着做饭,让他帮自己去和满仓一起读书,等满仓遇到不懂的就替自己给他解答。
秀姑的话很有技巧性,壮壮没听仔细,只当满仓遇到了疑惑,便傻乎乎地去了。
苏大嫂朝秀姑竖起拇指,真聪明!
秀姑莞尔一笑。
中午所需的食材早就准备好了,菜单也经过商讨后拟定了,秀姑正准备一展身手,对于张硕表现很满意的苏母走了进来,叮嘱她们姑嫂道:“大郎媳妇,你好好烧火,两个灶孔都点着,这些菜啊肉啊叫秀姑做。秀姑啊,做菜时多放点儿油,别舍不得。”
秀姑哭笑不得,到底是谁炒菜时舍不得放油啊?
苏母和苏大嫂的手艺很好,但除了荤菜,做的其他菜都不怎么好吃,追根究底就是她们舍不得放油盐酱醋,也缺少各种调料,苏家大多时候都是吃水煮清蒸类的菜肴,炒菜顶多挖一小块猪油放进锅里,秀姑入乡随俗,兼喜食清淡,从未提过意见。而且绣花赚钱比较多,父母兄嫂都不太让她干这些活计,不过炒菜做饭倒是不太影响双手。
苏大嫂笑道:“娘,保证让阿硕吃到香喷喷的菜,知道秀姑有多么心灵手巧。”
跟做梦似的,她真没想到秀姑被休后能说到这么好的人家,一定要让张硕因午饭而对秀姑更满意,张硕越满意,秀姑以后的日子越好过。
察觉到母亲和大嫂的目光,秀姑有些无奈,很厚脸皮地装作没听到,埋头做菜。
女婿上门,苏家请了本家好几个爷们作陪,二叔、三叔和四叔来了,苏明和苏葵父子也被叫了来,都在堂屋里和张硕说话,因此他们家准备了八个大碗八个盘子。
苏三婶和翠姑好吃懒做,早起借着帮忙的理由想蹭吃蹭喝,当即被老苏头撵了出去。
秀姑和张硕定亲时,翠姑背地里说了很多闲话,满嘴污言秽语,埋怨老苏头只疼秀姑不疼她,有张家这么一门好亲事不想着她这个黄花大闺女,却想着苏秀姑这个弃妇,她也想嫁给张硕吃香的喝辣的,她也想穿新衣戴金首饰银首饰。
老苏头见她屡教不改,愈加厌恶。
张家上门求亲是看中秀姑的人品,便没秀姑,张家也不会向翠姑这样的姑娘求亲。
为此,苏母不好意思找其他妯娌来帮忙,省得被苏三婶母女记恨,幸亏食材昨天处理好了,部分菜肴早起时开始炖煮,娘儿们三个忙活,倒也不忙乱。
八个大碗分别是蜜汁火腿、梅菜扣肉、清炖鹿肉、东坡肘子、红烧野猪肉、冬菇炖小鸡、萝卜老鸭煲、肉末烧豆腐,八个盘子则是麻油拌香干、木耳炒肉片、蒜泥白切肉、油炒花生米、蒜黄炒鸡蛋、糖醋白菜心、素炒萝卜丝,另外还有一碗粉丝汤,一碟炸春卷。
其中苏家只买了一个肘子和三斤猪肉、一斤豆腐、一斤香干,杀了一只鸡、一只鸭,其他全部是家中原有的材料,包括王家赏的和张家送的。
虽然缺少了部分调味料,更没有鸡精、味精、十三香之类,但秀姑本就不喜吃掩盖住食材的调料,反而喜欢享受食物的原汁原味,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家常菜外,其他几样大菜她仍然利用厨房中仅有的调味料烹调了正宗菜肴的味道。
她们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堂屋老苏头吸了一口烟袋,问道:“年下生意忙,大家伙儿都忙着买年货,年货中又以肉为主,会不会耽误你们的生意?”
“您老多虑了,耽误不了。村里的猪肉摊子早就收了,城里有我爹看着铺子,早起我跟我爹杀了七头猪,两头送往王家,两头送往李家,剩下三头放在铺子里卖。”张硕赶紧开口,生意是忙不完的,钱也是赚不完的,一年忙到头,他不在乎这一日两日,就算年关是杀猪卖肉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他也不会因为这一点就不来岳家送年礼。
“一天卖七头猪?那不得净挣三四吊钱?”苏三叔原本坐在堂屋东瞅瞅西看看,听了张硕这话,立刻脱口而出,心里忍不住盘算起来。
张硕淡淡一笑,“瞧三叔说的,要是生意这么好,岂不是人人都去杀猪卖肉了?如今生意艰难得很,我从小跟我爹杀猪,把式好些,杀一头猪不过赚一百两百个辛苦钱,也就这个把月生意好些,平时一头猪几天都难卖出去。”
老苏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老三,你说啥呢?当杀猪卖肉是容易的事儿吗?”
他积威甚重,苏三叔心中害怕,悻悻然地坐在一旁不再多嘴。
除了苏三叔这个格格不入的,其他人相谈甚欢,直到苏母招呼上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