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出来会好受些,就不要忍着了。”池寒垂眼看她,目光微不可查地柔和了几分,随即淡声问:“后来你才认识了王上?”
“嗯。”风无涯努力平稳住声调:“我杀了仇人后闯入地府,想要抢回外婆的魂魄。却不想,外婆早已魂飞魄散了。我万念俱灰,独自回到小屋里,不吃不喝,坐着等死。直到那天,王上踢开了我的门……”
失去外婆后,她独自呆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哭了三天三夜。意外的是,那些早就觊觎她的人竟没有趁机来对付她。每到夜里,她麻木而茫然地看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听见窸窣微弱的呜咽声。她知道,是有人帮她赶走了那些虎视眈眈的妖魔。
可是,她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人是谁。会不会被其他妖类吃掉,她已经无所谓了。然而那个穿着凤袍的女子终究忍无可忍踢开了她的门,走到了她面前。
“就这么想死么。”女子沉沉俯视她,声音冷得叫人发颤。
认出对方就是前不久打过她一顿的冥王,她没有多大反应,蜷在床边,漠然问:“为什么要帮我?”
“你外婆魂魄消散前用最后一丝法力向本王托愿,求本王帮忙照看你一段时日。”女子凤眉微挑,“她法力虽浅,意念却着实惊人。大抵是真的放心不下你。”
说到这儿,声调微愠:“本王原是不想答应的,可是现在改变主意了。你真是欠教训呢。”
“她,她还说什么!”听到外婆的消息,她身躯一震,踉跄爬起来,小爪子扯住凤袍的下摆,颤声问道。
冥王定定看着她,目光深沉而锐利,半晌,才冷然开口:“她说,你的出生从来不是个耻辱。”
“你的母亲是她的骄傲,你也是。”
扯住衣摆的那只手徒然一松,她怔然跌坐回地上,眼泪决堤……
“是王上把我解救出来的。”风无涯长长叹了声,用爪子理了理脸上被打湿的毛发,“她告诉我,是外婆在魂魄消散前用最后一丝法力向她托了愿,求她帮忙照看我一段时日。”
风吹得上方树丛缓慢摇摆,平静走着的人也舒展了眉梢,轻声道:“你外婆若还在,定会安心了,因为现在有了容你安身的地方。在冥界,没人会因为你的出身而驱逐你,欺侮你。”
风无涯动作一顿。带着鼻音应了声:“嗯。”
池寒沉吟了一下,继续说,语调严肃却也温和:“还有,不要因为你外婆的离去,让那段弥足珍贵的时光沦为不堪的噩梦,那也是种辜负。”
“辜负么……”狐狸喃喃着,闭上了眼睛:“是呢……”
一滴雨水从树枝上滴落,打在了她心口上,溅开的温度,却是那样烫。
过了会儿,风无涯忽然低低唤了声:“池寒。”
池寒:“嗯?”
小狐狸把脸埋在她怀里,闷声:“谢谢你……”
池寒浅浅勾唇,却不作答。过了一会儿,抬眼看向前方,说:“前面就是冥界入口了。”
一人一狐的身影慢慢没入远处林子里。却见某只狐狸又突然抬起了脑袋,水汪汪的眼睛里透着些故作的惊恐:“司命大人,说实话,你以前该不会是个男人吧,不然怎么会这样威武强悍?”
司命大人从容的步伐有那么一瞬的僵滞。
“不要逼我动手打你,判官大人。”
……
她们走远后,刚才的那条小道上,路过的一黑一白两个少女停了下来,同时朝远处快要消失的身影望去。
“大黑,你看那人像不像司命?”白衣少女笑着问身旁的人。
“说过多少遍了,我是你姐姐,不许这么叫我。”黑衣少女严肃道。这两人便是阎幽手下的索命阴司黑白无常。姐妹二人外貌俱是娇俏秀丽,只不过姐姐黑无常要比妹妹高挑许多,性格也大不相同,平日里寡言少语地,极少见到笑容。
她凝神望了会儿,奇怪道:“司命大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抱着只小狗。”
“大黑你看错了,那分明是只狸猫。”
“我说了不许……”
“说了不许这么多年来我还不是一直这样叫你的,何况你还唤我小白呢!”妹妹不开心地嘟起嘴。
“你……”黑无常板起脸,却发现反驳不了自己这个妹妹,只能无奈道:“快走吧,那人断然不会是司命大人的。”
“也是,司命那冰山女人怎么可能抱着小动物,还这么有闲情地山中漫步。”
两人说着,牵起身后一排鬼魂继续赶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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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冥界两大阴司受苦受难的同时,丝毫不觉得少了点什么的冥界众人——
亭中小酌的酒婆:哎呀,心雪的糕点真是下酒。
窗边捧着热茶的心雪:唉,今晚的风好像有些凉呢。
露台上吹着风的孟晚烟:……谁叫她那么讨厌呢……哼。
案前认真看话本的某王上:——哈嘁!!是不是谁又在背后说本王坏话了?!
众人:又是和谐美好的一天啊,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