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急道:“哪里是这话!什么配不配,便是宝玉,我也不给他看的。”说着眼圈一红,道:“我只当你姐妹,你、你却说这话.....”
紫鹃这才正色道:“姑娘既知伤心,怎知我看姑娘茶饭不思地,就不伤心?我也罢了,姑娘也要想想老太太那日急得怎么样。姑娘要写什么,谁还拦着?只是再不准为了篇文章,耽误吃饭吃药休息了。”
黛玉这才知道她意思,感念她用心,含泪应下。原想再看几遍文稿便收起来,也就放下了,拿卷小书压着稿子,饮罢粥,就随紫鹃出去用午饭了。
待用完午饭回来,风大,刚好吹走炎热,很是舒服。
黛玉检查文稿,却十分诧异郁闷:原来文稿竟然凭空少了小半。
黛玉发急,和紫鹃一起问遍附近的小丫鬟,才听一个小丫头说,远远看到看到一阵急风从林姑娘屋子的方向卷着几张纸走,刮过了墙,往东府的方向去了。而那个方向,是还要经过一条街。
紫鹃连忙叫了几个小丫头,打算派小厮去找。
林黛玉却拦住她们,说:“闹起来,恐怕惊动了府里人,惊扰了老太太、凤姐姐、大太太她们。况且没有署名字,不知道是我闺阁人的笔墨,就罢了。”说着,闷闷不乐地回房,对着残稿,长吁短叹一会。
幸而,黛玉一向颇为过目不忘,又是自己所作,记得大概,提起笔,也将丢失的文稿默写出来大半。只是终究不如一气呵成时写就的原稿火候。
此后,生活恢复常态,又是读书玩耍,同宝玉、姐妹们解闷的日子。
过了大概一个月多,天气已经很热了。黛玉又向来体弱,屋里连冰都不能多放,就热得连多走一步路、多吃一口饭的精力都没有。镇日只是用一些解暑的东西,就歪在屋里扇着扇子小憩。
宝玉看黛玉如此无精打采,心里也不乐。这日午间,他得了点新奇东西,就顶着毒辣的日头,连忙地来与黛玉解闷。
看黛玉歪歪的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合着眼扇扇子。宝玉赶紧取过扇子,一边替她扇,一边问:“雪雁紫鹃呢?”
黛玉勉强睁开眼,撩他一眼,又闭上。满是睡意地含糊道:“唔,雪雁,自己都困得一边扇一边呵欠了,我打发她睡去了。紫鹃熬药去了。”
宝玉扇得比她自己那点力道凉快多了,黛玉说了几句话,有了点精神,宝玉又说:“这可正好。好妹妹,你起来,别贪睡。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说着,一手从怀里摸出一卷书来,献到黛玉面前。
黛玉闭着眼,仍旧歪在榻上,帕子掩着嘴,呵欠一声,道:“无非是些‘牡丹飞燕’、‘西厢东厢’罢了。”
宝玉笑道:“你可别这么说,好歹看一眼。保管你看了,觉也不想睡了。”
黛玉这才就着宝玉的手,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脸色猛然一变,满腔的睡意,都倒腾了干净,立刻坐了起来,劈手夺过书,匆匆翻了翻:“你这是哪里来的?”
宝玉看她精神起来,这才笑道:“好不好?我今日无意看到外头有人在读,看了几页,真是惊为天人,贴近实际,又半点没有世道话本的俗气,就千央万求地托人买了来。”
说着,又嘱咐:“这倒不是西厢牡丹一流,也不怕人看到。只是里面故事悲痛太过,虽然情真,怕不能多看,看伤了倒不好。”
看黛玉还不错眼地盯着书看,宝玉笑道:“说起来,我倒总觉得这本里头写的,倒是很眼熟,像哪家亲戚的旧事。还有一句话,不怕妹妹恼,倒是和妹妹的文风笔墨,大有类同。”
黛玉呆在那,半晌,心里苦笑:能不眼熟吗?这就是她丢失的那小半卷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