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是一阵沉默。
房间里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苏维莫名有些紧张,抓着对方手腕的掌心开始沁出一层薄汗。既担心逼得太紧吓到他,又怕他像上次一样回避现实,不予回应。
正出神时,忽然感到梁和从被子里慢慢抽出手,卷起被窝里暧昧又滚烫的温度。他在黑暗中磕磕绊绊地摸索,最后寻到苏维,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颊。随后像是被电到似的,一下子抽离。
苏维的心里咯噔一下。
随后他抬手按开床头灯,漆黑的屋内旋即亮起一排柔和又微妙的灯光。
苏维伸手轻轻扯下梁和蒙在脸上的手臂,身下人的眼神躲躲闪闪的,乌溜溜的眼珠汪着水,像只楚楚可怜的小动物。瓷白的脖颈泛着微微的粉红,睡衣领口凸出一截明显的锁骨,光滑的肌肤在灯光下显出如玉一般朦胧又剔透的光泽。苏维呼吸一滞,将对方从床上抱起来,两人面对面相对,一时间暧昧无言。
“我……这副样子,哥哥为什么会喜欢我?”梁和指指自己的脑袋,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哗地一下子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他说我是贱种,他叫我去死,可我就是记不起来他是谁……”
接着梁和眼前浑浊一片,他能感觉到滚烫的眼泪划过脸颊,坐在对面的苏维在他眼里成了一片模模糊糊的人形色块,就像水滴将笔尖下的墨迹晕开,原先清晰的存在被覆上一层无法复原的封印。
苏维急忙捧起他的脸,轻轻擦去他双颊的泪痕。耐心地等他情绪平复了些,才低声对他说:“你听到的那些都不是真的,真的在这里。”他抓过梁和的手腕,覆在自己的心口,“感觉到了吗?”
梁和触碰到一下下有力且沉稳的心跳,节奏通过指尖敲打着四肢百骸,安抚的力量随之流遍全身,平息着他心里不断翻涌着的自卑和不安。
“哥哥不会嫌弃我?”他终于肯和他四目相对,小心而又谨慎地确认着对方的心意。
苏维怜惜地看着他,随后握住他抚在自己心口的手腕,另一手掀起他的袖子,手肘内侧有一处跟腿上差不多的缝合痕迹,能看得出来当时医护人员尽力处理得不那么丑陋,但还是免不了凌乱又难堪地呈现在两人面前。他脉脉地注视着梁和,撤下眼镜的眼神更加温热而虔诚,接着将他的手肘轻轻朝自己拉近,毫不犹豫地朝他的伤疤吻了过去,动作缓慢而小心翼翼,就像对待不可亵渎的神祇一般。
梁和被他的举动惊得呆住了。
苏维如墨一般纯粹而深刻的眸子里不见半分迟疑,他没想到苏维居然肯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毫无芥蒂地接纳这具残缺而破败的身体。他每天与苏维相处,早已十分依赖他无微不至的照料。不仅如此,苏维从来没有因为自己身体的不便而展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或厌烦,永远用他独特的方式,让自己觉得时时刻刻被尊重,被爱护着。在他身边,永远不需要烦恼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爱慕与喜欢在心里悄然生根发芽,但一想到自己的情况,这感情就被自作主张地搁置一旁,不予理会了。
苏维细细地吻遍伤痕的每一处,像是要把自己的印记烙进去似的,来来回回地重复了很多遍。接着,他抬起头,对梁和道:“现在呢?还觉得我会抛弃你吗?”
梁和满眼动容,隐藏于最深处的心意终于跨越重重阻碍,诉之于口:
“喜欢哥哥。想跟哥哥在一起,长长久——”
没等梁和把话说完,下巴就被苏维抬起来,热烈的亲吻袭上自己的唇。
他不由自主地闭起眼睛,心里涌过一股暖流,身体轻飘飘的,就像浮上遥远的天际,又似坠入无尽的深渊,梦幻的感觉让他觉得好不真实。可苏维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坚定,让人无法抗拒,无法逃离,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一心一意地沉沦于此……
唇分,苏维将他紧紧抱住,话语间是难得的颤抖和激动:“不许逃跑,初吻都献给你了,敢跑,哥哥把你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讨回这笔账。”
梁和一惊,说:“刚才那个……”
苏维亲昵地蹭蹭他鼻尖:“不是,刚才的不是初吻。初吻在今天早晨。”他的唇欲向对方的探过去,鼻息间混着两人滚烫的温度,“趁你睡着的时候……”
梁和听闻此话,咬着嘴唇,羞愤地锤了苏维几下,嘴里喃喃道:“哥哥是大坏蛋……”
看他被逗得如此反应,梁和青涩的举动勾得苏维不住吻他,将他的话语如数堵回喉咙,化作一阵阵撩人的喘息。
咕噜噜——
梁和的肚子适时发出抗议,随后他连忙撤开,揉揉肚子,道:“哥哥,好饿。”
“想吃什么?”苏维意犹未尽地放开他,下床打开灯,拉开窗帘,外面已是一片浓重的黑夜了。找出手机唤醒桌面,居然已经是晚上八点。
房间随着灯光的亮起,唰地亮出全貌。这里原来是个及其宽敞的大房间,房间的木地板是令人心安的棕红色。苏维走在上面的脚步声很实,很沉,听起来很有安全感。不远处有两个单人沙发夹着一只小茶几摆在正对着床的位置,墙上挂着一台电视。房间左侧是洗手间,鞋柜和衣架,右手边的窗帘十分巨大,大到将整面墙都包起来。说是墙,实际上是一面由玻璃拼成的窗,或者,也可以叫门,中央有一扇对开的门,外面有个小露台,上面设有一小桌、一只摇椅和一架秋千,借着夜色,可以看到不远处是一片空地,空地后是来时看到的竹林。
这里真漂亮,梁和想。还没等他回答,突然房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苏维?你们醒了吗?”丁宇的声音有些小心,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还在休息。
苏维稍微整理了下衣着,随后打开门,丁宇和林成森站在门外。
“怎么了?”苏维问。
“梁和还好吗?醒了没有?”丁宇有些担忧地问。得到苏维肯定的回答后,他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们在外面点了篝火,出来一块吃点烧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