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
医官诊治过后,恭敬道:“回禀殿下,赵娘子无甚大碍,许是……许是一时急火攻心,便晕了过去,只?需服用?些调养的方子,好?生休息即可痊愈。”
姜云瑶放下心来,令其去开?药。
医官走出帐篷,用?衣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赵娘子身体康健,未有任何异常,但前车之鉴摆在那,刚刚在含章公主意味深长的目光下替她包扎了并未受伤的腿,显然,继续保守秘密才是明智之举。
听得医官脚步声渐远,赵晏缓缓睁开?眼睛。
姜云瑶连忙凑过来:“晏晏,你还好?吗?想?不想?喝点水?”
赵晏的勉力维持的演技早已是强弩之末,方才姜云琛那混账探她脉搏的时候,她极尽克制,才忍住没有当场给他个?过肩摔。
她灰心丧气道:“阿瑶,我装得一点也不像吗?”
姜云瑶讶然:“你居然是装的?可我完全被骗过去了,你进来的时候面色通红,摸上去还很烫,我以?为你突发急病,差点没吓个?半死。”
赵晏:“……”
任谁被一个?登徒子密不透风地抱在怀里,身体紧贴,骑马一路颠簸,都?会觉得难为情?吧?
她怕姜云瑶继续追问,岔开?话题,对她讲了遇见临川王世孙的经过。
但省略了自己将太子踹下马,以?及之后发生的事。
“无心之举?我信了他的鬼话。”姜云瑶眼眸中骤然划过一抹冷意,“那些个?世子世孙,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我和阿兄客气几分,他们便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她倏地站起?:“我要告诉阿爹。”
“阿瑶,冷静。”赵晏飞快地拉住她的手?,目光从她腿上划过,“太子殿下应当已经去了,外面人来人往,你小心露馅。”
姜云瑶坐回原位,沉默片刻,轻声道:“晏晏,你知道吗,临川王、嘉宁长公主,甚至包括静渊王之流,都?打心底里觉得,阿爹不纳妃嫔、子嗣稀薄,我们这支血脉……将来必定守不住皇位。”
她垂眸看着地毯,忽然笑了笑:“可他们生得再多,个?个?草包又有何用??就像阿爹那位异母兄长,天时地利占尽,奈何本人过于废物,最终落得赐死狱中、母族满门抄斩的下场。”
“现在这些跳梁小丑,势力远不及曾经的谢家,如果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只?能说是痴心妄想?,有阿爹和叔父在,还指望大位会落到他们手?上吗?”
平日遇见静渊王世子等人,她和姜云琛都?不介意虚与委蛇地称一声“叔父”,但内心真正认可的叔父,唯有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广平王。
赵晏知她心中不快,安静地听着。
她从小在宫中,接触过不少皇亲国戚,他们背地里如何议论?今上一家,她并非不知。
但姜云瑶的一番话,却让她想?起?那位夺嫡失败的皇子。
先帝即位初期,科举方兴,寒门出身的官员尚且不成?气候,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呼风唤雨,今上与广平王的生母沈皇后被打入冷宫,贵妃谢氏则仗着父亲是柱国大将军、兄长是兵部尚书,一心要将儿子庆王推上储君之位。
但他们低估了今上的手?段,输得一败涂地,门庭煊赫的谢家也随之灰飞烟灭。
事情?过去近二十年,那场轰动?一时的谋逆案连带谢家渐渐被人们遗忘,赵晏有所耳闻,还是因为她三叔赵景川曾经被庆王失手?打伤,落下了终生的病症。
她陷入无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除了一名嫁进皇室的女儿,赵家与当年的谢家几乎别无二致。
武将最忌讳功高震主,这样的巧合,让她多少有些不安。
姜云瑶敏锐地觉察到异常,神情?缓和些许,安慰地回握她的手?:“谢家伏诛,是因佣兵作乱,意图谋害我阿爹、逼我祖父退位。燕国公赤胆忠心,赵将军正直坦荡,我阿爹也并非天性多疑、无端猜忌功臣的君主,你切莫多想?。”
赵晏点点头?,转而道:“刚才你回来,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姜云瑶知道她所指为何:“当然,阿爹怎会让我受委屈?而且那位虞将军挺够意思,我本以?为他谁都?不愿得罪,打算到御前和稀泥,但他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我这边。”
赵晏一笑:“他若是个?只?求明哲保身、不分是非曲直之徒,我也断不会与他成?为朋友了。”
“你看人的眼光向来是准的。”姜云瑶道,“再与我说说凉州吧,宫外的世界如此有趣,若能回到三年前,我真想?随你一起?走。”
短暂的情?绪交换结束,两人心照不宣,聊起?轻松的话题。
多年来,这一直是她们不言而喻的默契。
-
另一边。
皇帝与皇后正在交谈,突然,御前总管林沐匆匆走来,低声禀报了几句。
“正值午时,营地人多眼杂,看得一清二楚。”他请示道,“陛下,娘娘,这……”
皇帝的神色依旧风平浪静:“让太子过来见朕。”
林沐领命退下,皇后倾身附到皇帝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皇帝波澜不惊的眼眸中掠过一抹诧异,与皇后对视,瞬间明白彼此存了同?样的想?法。
皇后莞尔一笑,轻轻覆上他的手?背。
不多时,姜云琛进入帐中,行礼落座,还没说话,就听皇帝问道:“你去了何处?”
姜云琛如实交待了和赵晏一同?偶遇临川王世孙的事。
只?是自己被她一脚踢下马,和她后来假装晕倒,他半字未提。
皇帝的目光微微一凝,姜云琛连忙道:“阿爹,虽然临川王府那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应当没有撒谎,否则我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陪葬。”
他倒不是大发善心,为临川王世孙开?脱,只?因惦记着更重要的事,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林公公已经透露了皇帝传召他的原因,待父母问起?,他就可以?顺水推舟试探他们的态度。
皇帝却没再追问,转而对皇后道:“临川王世孙的箭术如此之差,倘若晏晏嫁给他,指不定要怎么嫌弃。”
“未必。”皇后笑道,“论?武艺,晏晏素来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若以?此为标准,大多郎君都?不会合她心意,不过方才来的那位虞小将军甚好?,少年英雄,或许能让她另眼相看。”
姜云琛:“……”
不是,话题怎会突然转到这么奇怪的方向?
而且虞朔就罢了,临川王世孙又是什么玩意儿?
他啼笑皆非:“阿爹阿娘,您二位别乱点鸳鸯谱。赵晏亲口说,虞将军只?是她的朋友,还有临川王世孙,赵家与他们王府向来不对盘,为何要把?赵晏同?他牵扯到一起??”
“临川王府有意与赵家讲和,希望我从中斡旋,为世孙与晏晏降旨赐婚。”皇帝道,“我看他们这次颇具诚意,听世子的口风,过些天临川王回京,便要为此事入宫,请我予以?恩典。”
姜云琛不敢苟同?:“阿爹,您和阿娘待赵晏如己出,怎能亲手?把?她推向火坑?临川王曾经差点害死她祖父,临川王世孙刚才又把?她气晕了过去,您该问问她自己愿不愿嫁。”
皇后微讶:“气晕?”
“赵晏现在就在阿瑶那边躺着,阿娘可以?亲自去求证。”姜云琛理直气壮地将赵晏“晕倒”的罪魁祸首扣给临川王世孙,思及此人与她争执到一半、突然转变态度,想?必是因为婚事,顿时话锋一转,“何况他还企图行刺我,居心不良,其罪当诛!”
皇后眸光微动?,极力忍着不笑,在桌案底下捏紧了皇帝的手?。
皇帝比她淡定得多:“此事我会处理,你且退下吧。”
姜云琛:“……”
这就结束了?
林公公不是说,父亲听闻他抱着赵晏回营地,才召他过来问话吗?
他迟疑道:“阿爹找我,便是为了告诉我临川王府有意与赵家结亲?”
皇帝不置可否:“我与你阿娘待晏晏如亲生女儿,那么你也算她半个?兄长,她的终身大事,你不该知情?吗?”
皇后附和:“前脚你还对我跟阿瑶说,你与晏晏情?同?手?足,现在怎么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我儿,做人须得言行一致,切忌表里不一。”
姜云琛:“……”
他为自己辩解道:“阿娘,我只?是不乐意她嫁给临川王世孙,她……”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如果他现在说想?娶赵晏,父母定会征询她的意愿。
她正在气头?上,若是当场拒绝,今后他再提就更难了,甚至极有可能适得其反,让她愈加恼怒。
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她值得更好?的。”他略一停顿,续上未尽之言。
说罢,起?身行了一礼,退出御帐。
他走后,皇帝沉静如水的眼底浮起?一抹揶揄,若有所指道:“阿音,不愧是你的儿子,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还坚持嘴硬。和你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不等皇后出声,又道:“但可惜,晏晏不是我。我们这孩子……怕是要吃点苦头?了。”
皇后抬眸望向他:“陛下心里其实已经有打算了,不是吗?”
“原是如此。”皇帝悠悠道,“但现在,我决定按兵不动?,看他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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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琛从帝后那里告退,朝姜云瑶的帐篷看了一眼,觉得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先不要去招惹赵晏,让她消消火。
念及事成?之后,她便会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无论?读书赏画还是抚琴对弈都?有人作陪,练武更是棋逢对手?,他只?觉通体畅快,已经开?始想?象她出阁的情?形。
她生得那么美,身穿褕翟衣、登上金辂车的时候,该是何等光艳照人。
回到自己的帐篷,他坐下喝了两三杯凉茶,心中的雀跃才渐渐平息。
随即,让陆平打探清楚赵景明夫妇现在何处,整理衣冠前去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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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营地升起?袅袅炊烟。
赵宏和广平王世子等人满载而归,正兴高采烈地商量着一起?用?饭,谁知一进营地,就有无数道目光投来,一个?与赵宏颇为相熟的公子走上前,低声道:“赵三郎,你阿姐出事了。”
赵宏心下一惊,那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先别急,医官去了趟含章公主的帐子,很快就出来,令姐应当没什么大碍。只?不过……”
顿了顿,话音放得更低:“她回来的时候昏迷不醒,是被太子殿下抱着的,许多人都?看到了。”
“多谢相告。”赵宏对他略一颔首,又向广平王世子道了声失陪,直奔自家的营帐。
赵景明夫妇刚送走传信的宫人,赵宏就风风火火地闯入:“阿爹阿娘,阿姐她……”
“晏晏没事。”赵景明示意他坐下,“含章公主的人说已经请医官看诊,稍作休息就好?。”
赵宏放下心来,复而支吾道:“我听说,阿姐是被……那个?,太子殿下抱回来的,阿爹,这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赵景明摇了摇头?,“我和你阿娘均是旁人口中听得消息,并未亲眼所见。”
裴氏忧心忡忡,提议道:“你们两人不方便,不如我过去瞧瞧,看在晏晏的份上,公主殿下应当不会将我拒之门外。”
虽然她不像某些泥古守旧的妇人,觉得女儿与太子肢体接触有损闺誉、父母家族也跟着颜面无光,但流言蜚语的威力不容小觑,她担心女儿会被不怀好?意的人中伤。
必须问清前因后果,方可准备应对之策。
赵景明正待点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响动?。
隔着帐篷,内侍的通报声传来:“赵将军,赵夫人,太子殿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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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打起?帘子,姜云琛走进帐中。
赵景明夫妇及赵宏起?身相迎,刚要行礼,却被姜云琛制止。
反倒是他拱了拱手?,面带歉意道:“孤与赵娘子纵马林间时,偶遇临川王世孙,赵娘子与他话不投机,争执起?来,兴许心中气极,世孙一走,她就突然晕了过去。彼时四下无人,孤急于带她回来救治,于是……”
“对赵娘子多有冒犯,还请赵将军、赵夫人及小三郎见谅。”
赵景明不疑有他。太子素来不近女色,十八岁的年纪,没有姬妾,就连通房都?不见一个?,若说他居心叵测、故意占女儿便宜,他是断然不信。
何况以?女儿的身手?,若非她失去意识、动?弹不得,谁都?不可能未经允许就对她搂搂抱抱。
看来当时的情?况的确有些严重。
他还礼道:“事出有因,臣岂敢责怪殿下。还要多谢殿下出手?相助,及时送小女归来就医。”
“赵娘子在舍妹帐中休息,尊夫人如不放心,可亲自前去探望。”姜云琛顿了顿,郑重其事道,“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孤会想?办法处理,倘若……倘若令媛因此介怀,孤愿意对她负责。”
赵景明听出他话中之意,先是一怔,随即忙不迭道:“殿下言重。”
姜云琛点到为止、见好?就收,令陆平给裴氏带路,又对赵宏道:“赵娘子既无大碍,小三郎不妨先去用?午膳,广平王世子那边已经备好?菜肴,只?等你了。请吧。”
“多谢殿下。”赵宏抱了抱拳,随他一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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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儿先后离开?,帐内归于安静。
赵景明兀自沉思。
方才,临川王世子邀他一叙,话里话外竟是想?与赵家言和,并结秦晋之好?。
他毫不犹豫地婉拒了对方,现在想?来,愈发坚定此乃明智之举。
女儿年幼却沉稳,绝非遇事大惊小怪、冲动?易怒之人,却被临川王世孙生生气晕。也不知临川王府哪来的脸,大言不惭地要求女儿嫁过去。
而且那临川王世子说着求和,言行举止间的趾高气扬却无法掩藏。
对比太子的知书达理、平易近人,实属天壤之别。
但……女儿也绝不能嫁给太子。
陈年往事历历在目,赵景明亲眼见证了曾经的谢家从门庭若市到大厦倾颓,如今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今上即位十二载,素以?仁德称著,但皇帝的宽容与信任并非臣子为所欲为的资本,锋芒过盛是武将大忌,他受封兵部尚书已经出乎意料,万万不可贪得无厌。
谢家的命运,绝不能在赵家身上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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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通报赵将军夫人求见时,赵晏正在与姜云瑶玩双陆打发时间。
裴氏走进帐中,正待行礼,姜云瑶先一步扶起?她,善解人意地将赵晏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晏晏,出了何事?”裴氏仔细打量女儿,目光盈满担忧,“好?好?的,怎会突然晕过去?”
“让阿娘担心了。”赵晏歉然,“女儿在林中遇到临川王世孙,与他争执了几句,然后就……就不省人事,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公主殿下这边了。”
对母亲撒谎,她有些过意不去,可她总不能从实招来,说自己为了躲避太子,假装晕倒,结果却弄巧成?拙。
她与姜云瑶说的也只?是不想?和姜云琛比赛狩猎,才出此下策。
真正的原因太丢人,她发誓要烂在心里,不给任何人知晓。
女儿与太子的说法分毫无差,裴氏松了口气,见她精神状态尚可,没有什么病恹恹的模样,宽慰一番,向公主告退。
母亲走后,赵晏叹息道:“你已遣人去报平安,我阿娘还是亲自来了,足以?见得流言蜚语已经传成?什么样。阿瑶,接下来一个?月,我只?怕要在家闭门谢客了。”
姜云瑶提议道:“你不妨进宫来与我住,或者我陪你出城,到郊外的庄子待一段时间。”
“你的好?意我心领,但……”赵晏无奈,“我尤其须得避开?你。若不然,传言的下一个?版本便是我觊觎太子妃之位,先使计对太子殿下投怀送抱,又仗着与含章公主关系亲近,唆使她从中帮忙。”
“也对。”姜云瑶有些失望,两人久别重逢,原本想?着同?住几日,把?三年没聊的天补回来,现在悉数化?为泡影。
“都?怪临川王世孙。”她义正辞严地下结论?道,“还有静渊王世子。否则我在你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赵晏却难得与她意见相左。
什么世子世孙,明明是怪姜云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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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半日,赵晏只?能坐在帐中,不过有姜云瑶作陪,时间倒是过得飞快。
所幸姜云琛没有再出现,否则他定会落井下石,毫不客气地笑话她。
她有些搞不清楚他的想?法。
一方面讨厌她,自称这世上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她,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她接近。
她晕倒的时候四下无人,他没必要虚情?假意。
如果他这么对她,只?是因为看穿了她在装,才将计就计,未免太得不偿失。
她被抱着浑身不自在,他难道就爽快吗?
风言风语传得人尽皆知,遭受议论?的岂止她一个?。
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转念一想?,他的行为又有诸多矛盾之处,看似专门与她作对、怀疑她接触的每一个?人,但事实上却并未为难无辜。他未曾打扰霍公子,今日甚至还给虞朔争取了一个?在御前露脸的机会。
她发现自己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不像以?前,他在她面前直来直去,要吵架要打架都?明明白白,扔她的纸条也不见拖泥带水。
抽空须得向阿瑶打听一下,她离京的三年里,这厮究竟经历了什么。
——才不是关心他,只?是弄明白情?况,好?对症下药。
-
当晚回府,赵景明对妻子儿女说了临川王府意欲结亲一事。
赵晏霍然起?身,好?不容易熄灭的火气死灰复燃,斩钉截铁道:“阿爹,女儿宁肯出家做女冠,也绝不嫁给此人。”
她对父母行了一礼:“女儿有些疲累,先回房歇息了。”
“且慢。”赵景明叫住她,试探道,“你可知,太子殿下把?你送到含章公主那里之后,来见了我和你阿娘、还有阿宏一趟。他说,如果你介意今日发生的一切,他愿对你负责。”
赵晏:“……”
她深吸口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负责个?鬼。”
说罢,转身径直离开?。
赵景明与裴氏面面相觑,转而问赵宏道:“阿宏,你阿姐之前可曾与你提过,她是否有中意的郎君?”
赵宏冥思苦想?,摇了摇头?:“阿姐的朋友挺多,但心上人……儿子一无所知。”
“这种私房话,哪有阿姐对阿弟讲的?”裴氏无奈笑道,“可惜阿媛已经出阁,否则晏晏定会说与她听。阿宏,你玩了一天,也早些休息吧。待你阿姐睡下,我们传锦书过来问问便是。”
赵宏应声告退。
赵景明叹道:“也是,怪我莽撞了。”
这方面,果然还是妇人家考虑得周全。
锦书自小在女儿身边伺候,去凉州时一切从简,诸多侍婢,女儿只?点名带了她一人。
有些事情?,即使女儿羞于言表,藏在心里,但日常起?居、一言一行,总会透露出几分端倪。
裴氏道:“夫君想?尽快为晏晏定下婚事,也好?让那些人死心。”
赵景明没有否认:“我们替陛下做了半个?月的诱饵,该上钩的早已尽数出动?,其余要么藏在幕后,要么已经看出我们压根没有嫁女儿的心思,尤其是以?临川王府的显贵,都?被我一口回绝。”
顿了顿:“也该为晏晏考虑了,她若有意中人,我与父亲便可入宫请求陛下赐婚。”
“不知今日之事传开?,是否会影响到晏晏将来定亲。”裴氏说着,又自顾自道,“不过也好?,如果因此就心存芥蒂,认为错在晏晏,那样的夫家,她嫁了定会受尽委屈。”
两人等了一时半刻,遣人去赵晏那边探听情?况,得知她已熄灯就寝,便将锦书传了过来。
锦书听罢少爷和少夫人所问,仔细回想?:“小娘子平日除了出门会见友人,不是习武便是读书,从未表现出心悦某位郎君,也不曾对奴婢提过。”
赵景明夫妇有些失望,但以?女儿的脾性,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但锦书却道:“不过前些日子,小娘子说了一句……”
“就是静渊王府登门求亲的那天,她说,”她一字不落地复述,“她宁愿嫁给太子殿下,也绝不会与那些人结亲。”
赵景明:“……”
果不其然,女儿对着锦书,就不是要出家之类的话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太子?
“好?,我知道了。”赵景明道,“我和少夫人传你问话的事,回去不要对小娘子提起?。”
待锦书退下,他对上妻子的目光,叹息着摇了摇头?。
女儿从小做公主伴读,也算与太子一起?长大,若说日久生情?,确实不足为奇。
但既然两人注定不能在一起?,他们做父母的最好?还是装作不知,以?免女儿徒增伤心。
可惜了。
如果不是因为身份,太子实乃他心目中的乘龙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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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东宫。
“阿兄,这件事你必须想?想?办法。”姜云瑶忧虑道,“毕竟你是郎君,晏晏是娘子,旁人看待她,总要比看待你苛刻许多。我已经听到有人在议论?,指责她工于心计,故意……故意勾引你。”
“谁说的?简直荒谬。”姜云琛对那些碎嘴之徒很是鄙夷,但世上却从来不缺这样的人。
“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他们闭嘴。”他安慰道,“为免赵晏想?不开?,这些天你当多陪陪她。”
“我也想?,但……”姜云瑶说了赵晏的顾忌,不觉抱怨道,“我本来还打算与她多待几日,结果却出了这事,那静渊王世子和临川王世孙可真令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