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沉默。
全程安静喝酒的神农放下琉璃杯,“吾曾问过他缘由,小光的回答是,他怕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又如何?本尊还怕他不肯骄。”说完,他起身就往天边飞去。
鲲鹏疑问,“诶,太一你去哪里?”
“下雪。”
他说得轻巧,做起来却是不易。
太一道法高深,一场雪难不倒他。只是他这宫里常年只有日照,雨点都不见有一滴,忽然要下雪,只怕宫中死活物都无法承受。
所以,他得找个折中法子,既要让这场雪下得自然,圆了敖光的心愿,又不能伤到他宫中一草一木。
“要不,你去趟三重天?”鲲鹏望向一本奏折都没看完的太一。
他这几天均是如此,奏折没看两行就开始发呆,有大神上前说事,得说上好一阵子,他才反应过来。鲲鹏忍不住打趣他不像是在为徒弟而是在为情儿发愁。
太一回怼他,“你有过情儿吗?”
“情儿没有,但爱过。”鲲鹏强撑笑脸。
太一知他又想起庚辰,忙与他道歉。
“无事。你们一个个天塌了都不见眨个眼,怎么对这事就这样避前避后的?话说,你想了这么些天,想到办法没有?”
太一摇头。
边上听二神对话的大神按捺不住疑惑,道,“雪山没有雪吗?”
“雪山当然有。”鲲鹏想当然回道,登时双眼一亮,“合着我们现在是穿鞋找鞋。太一,别发呆了,听到我们说的没有?”
“没有。”回答得理直气壮。
鲲鹏:“……”
敖光知晓师尊要带他出门游玩,乐得在床上打滚。要不是怕太一责骂,他还打算在床上翻上几十个跟头。
临睡前,他止不住嘴地问是要去哪里,需要带什么,有什么人陪同等等。太一头回觉着这孩子的威力能抵得上他殿内十几只鸟。
“去了便知。”太一拍拍他身前被子,“要是睡过头,本尊可不等你。”
“那我睡了,师尊明日见。”敖光鱼一样滑进被窝。
“明日见。”
太一想过敖光见到雪时的各种神情,喜极而泣的,兴奋的,惊讶的,却不想敖光只是淡然地眨眨眼,还弯腰按住骚动的霜金。
“师尊,这便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么?怎么什么都没有?只有山,而且还是白的。”敖光搔搔脑袋,“是霜金的家?”
“这是雪山。”太一道。
敖光愣在原地半晌,太一困惑,低头探看孩子的脸色,孩子登时松开他的手跑远。
等太一在这茫茫一片雪地里寻见敖光身上的红色斗篷时,敖光正与霜金在推雪球。他手小,霜金爪子更小,一人一兽还相对而站,球没推多大,劲儿倒是耗去一些。
“霜金过来。”太一命道。
霜金哼哧哼哧跑到他腿前,太一伸手一指,它又撒着小胖腿跑到敖光身边。两手四爪齐齐发力,还真就推出个大雪球来,等这个推不动了,敖光就跑去推新的。
玩腻了推雪球,他就开始同霜金打雪仗,霜金一身白,只要把尾巴藏好,敖光就寻不见,结果好几回都丢到太一那儿。太一不恼,反倒抓了把雪把霜金给打出来,一童一兽又开始新的追逐打闹。
雪山这儿昼夜随神仙们的喜好而至,敖光要是想玩,这白昼就一直存在,要是玩得累了,开始犯困了,这夜就来临。
这夜他们就宿在雪地上,霜金躺敖光怀里,敖光枕在太一胳膊上。而太一,睡不睡随意。
敖光望着漫天星辰,仰头对太一说,“师尊,您是听到我的心声了吗?”
“本尊活了万年,一听问话便知你心中所想,又何必去听心声?”太一俨然忘记自己当初是如何傻乎乎地抓着老友们问询,“小光,日后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直说即可。在本尊这儿,不必拘谨。”
敖光抿唇,轻问:“那我可以时常来玩么?”
“可。”
敖光欢呼一声,险些吓醒还在做美梦的霜金。
“师尊,您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神!”
太一心道,那是自然。
两人一兽在雪山待了三天两夜,回宫之时,依旧是青鸢等人来迎。
“陛下,神农上神在等您。”青鸢道。
太一颔首,着她带敖光去歇息。
青鸢没动,道,“上神说事关小殿下,需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