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舀着碗里的汤,偏目思索,须臾回道,“害怕谈不上,顶多是觉着棘手。”
“是什么?”
“几只小鸟。”
敖光听到回答,不解道,“可师尊的宫殿里,除师尊与弟子外,全都是鸟。”
“这不一样。罢了,不提他们,闹得本尊头疼。”
用过午饭好一阵子,敖光前去午睡,太一等他睡熟,飞往议政殿继续忙碌。
三界近日没什么大事,稍大些的事当属东海水患,但前段日子已然解决。
大神们齐聚一处,例行禀报其日常公务。等最后一名大神说完,这会差不多就能到头。临结束前,离太一最近的大神问起小殿下近况。
“整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瞧得本尊都羡慕。”太一道。
对面一位大神道,“小神听闻四殿下又烧了座神宫,希望小殿下日后莫要这般顽劣。”
四殿下即帝俊第四子,一只金乌,最是调皮捣蛋。他平日里最爱的就是去烧神宫玩,有时还会去烧大神们的衣服,没等大神们发难,他扇扇翅膀,又都给还原了。
帝俊回回惩罚,他回回不怕。不过惩罚倒是有效,他过去是每天都要烧一回,现在是每月烧一次。
太一闻言,道:“就小光那小不点,本尊不信他会翻了本尊的殿。”
众神对笑,向他拜别。
出了议政殿,太一径直往九重天的神农宫飞去。神农在奇数重天都设有宫殿,全凭自己喜好装饰,三重天那个他住得最久,因此也就最旧和最随意。
奇妙的是,神农不光各重天有自己的宫殿,且各宫殿里都有他的分影,而九重天的则是本体。
“你怎么又来了?吾这儿可没第二头灵兽。”神农摆弄架上晒着的药草,嫌弃道。
太一顾自坐下饮茶,“你能想象吗?小光怕虎和猫。”
“是吗?那就把灵兽还吾,吾再寻别的给他。”
“你想得倒美,那灵兽吃了本尊多少神草?岂是说放就放的?”
神农皱了下脸,走到他对面坐下,“那小光不喜,你总不好逼着他喜罢?”
“的确如此。”太一摩挲杯壁,“话说,你这儿当真没有那种吃完就能忘记恐惧的药么?”
“恐惧来自于人心,无情便无畏。吾这儿绝情丹、忘情水应有尽有,你当真想要?”
太一睨他,“你还是留着自己吃罢。”神农笑,起身又去鼓捣他的药草架。
“太一,听吾一句,凡事顺其自然就好。”
接下来十多天,无论有意无意,敖光都能从各处听得关于那小兽的消息。小兽如今暂居宫中药园,炎鸢给它搭了个小屋,不过小兽不怎么爱住,大多时候都是席地而睡。
小兽的性子不似敖光想得那般凶猛,它的利爪时常是用来刨土,方便看守药园的神官们耕种。它很少会叫唤,只在肚饿时响上那么两声,神官们听了就会喂它吃灵兽草。
在太一宫侍奉的神官里,炎鸢与小兽走得最近,大抵是因着她与麒麟、白虎两族都有深交。小兽偶尔会黏她,但这还得看它的心情。哪天心情不好了,就算是炎鸢喂它吃得饱饱,它也懒得朝她翻一下眼皮。
每回探望完小兽,炎鸢都会把这些事或多或少地分享给敖光,听得久了,敖光不免也有点心动。
太一隐约觉察到敖光的变化,但他什么都没说。正如神农所言,一切顺其自然即可。
若小光愿意接纳他的恐惧,那是最好,要是不愿,他再遣人去养一只新的来。
论时间,他太一有的是。
又过去几日,敖光大起胆子同炎鸢提起自己想跟她一道去药园。炎鸢欣然同意,以保万无一失,她又唤了两名灵力高强的神官在敖光身边陪侍。
太一宫有好几处药园,这儿是离正大殿较远的一处。敖光只在刚来那几天路过,不曾踏足。
眼下他心中充满着一种奇异的心情,那是由对未知的期盼和惧怕交织而成的复杂心绪。而当他真正去面对药园和小兽时,这份心情却慢慢退散。
小兽饱食餍足,正躺在草堆上晒太阳,雪白的圆肚皮在阳光之下水润光滑,似乎是感觉到什么,它的鼻子微微一动,随后睁开一只眼。金眸触及到敖光的小脸蛋时,唰地睁圆,喵呜一声翻身就往敖光这儿奔来。
敖光下意识躲到炎鸢身后,探出脑袋瞧小兽。小兽没再行进,如初见时那样歪着头看它,眼底带着几许茫然。
“小殿下,莫怕,它不会伤人。”炎鸢安慰道。
说完,她示意身边一位神官上前摸小兽的头,小兽只是缩了一下,不出声也不攻击。敖光见状,稍稍松出一口气,不大放心地问,“它真的不会伤人吗?”
“不会。”炎鸢说。
敖光犹豫片刻,慢慢往前挪动步子,伸手飞快地在小兽头上碰了一下。似乎是因他动作太快,那小兽都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盯着他瞧。又一番心理斗争后,敖光再次尝试,这回他摸得稍久了点,三下。
小兽呼噜噜地叫唤两声,在他收回手时张口咬住他的裤腿,直往边上一个大鸟窝拖。敖光慌神,可脑海登时又是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来,那小兽已停在鸟窝前,前掌滚着个珠子玩。
“嗷呜。”它叫了一声,左前掌往前一挪,一颗珠子骨碌碌滚到敖光脚前。
跟随他们前来的炎鸢提醒,“小殿下,它应当是想同你一起玩。”
“要怎么玩?这样么?”敖光蹲下,学着小兽模样用手掌按着珠子前后滚动,小兽见了叫得更欢。
滚了一小会儿,小兽像是有点腻烦,钻回小窝去找新的珠子。敖光见了,松出口气,收手预备起身,目光偶一下瞥,登时愣住,后捡起珠子来回查看。
怎么越看越像东海龙王王妃的陪嫁之物?敖光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