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行了大半日的路,至夜色黑沉才寻到官道旁的一家客栈,众人都是身心疲惫,现下不用夜宿荒郊野外皆是安心不少。
锦瑟一路走来,没喊过一句累,多少引了葛画禀的好感,一路走来对她诸多照顾,到了客栈外头已然熟悉起来,“这一路走下来姑娘家恐怕吃不消,锦瑟姑娘到了屋子里,可以打一盆热水泡脚,免得第二日起来脚疼。”
锦瑟转头看向他,看了眼一旁不作声的沈甫亭,笑眼弯弯,“多谢公子提醒。”
同行的双儿已经醒了,虽说是从马上摔下来,但到底没伤着要害,也不敢耽搁什么,强忍着身上的伤跟着两个婆子一道照顾纪姝,唯恐惹了不得用的印象。
本就心头苦涩,现下见葛画禀这般体贴锦瑟,哪里是个滋味?
葛公子白日里那般危险却屡次要救她,哪个女儿家不心慕英雄男儿,心中自然起了涟漪。
在她看来,锦瑟不过是一个下等的绣娘,又哪里比得上她,她虽是丫鬟出身,但自小在世家长大,衣食住行比寻常人家中的小姐还好,长得也不赖,自有几分傲气。
可偏偏葛公子每每与她说话,言辞颇有照顾,叫她如何服气?
一时心中懊恼非常,自家小姐分明就是救了一只白眼狼,还是带骚狐狸性儿的,连那穷凶极恶的山匪都愿意下嘴,实在是个不挑的,可惜葛公子没瞧见她在山匪怀里的模样,不知晓她的为人!
她想着忍不住看了眼葛画禀,想要开口却又心知不和时宜,只能忍住。
分神间,前头婆子已经背着纪姝进了客栈,她只得离了这处跟上。
纪姝被婆子背进屋便睁了眼,她早就醒了,只是周身狼狈,索性装晕到底,现下好不容易到了歇脚的地方,便觉浑身发痒,连忙站起身褪衣。
双儿吩咐婆子备热水,忙上前替纪姝褪衣,所幸里头隔了一层小衣,否则这身娇养的细嫩皮肉必要遭罪。
纪姝褪了酸臭衣裳,身上还是一股味道,一时心情越发不好,想起白日里那血腥场面又是遍体生寒,她久在大宅也不是没有见过不干净的场面,这一幕却实在叫她受不住,也不知那些人究竟中了什么邪?
双儿没瞧见那场面,心中自然没有疙瘩,满心想得都是锦瑟那招人的恶心模样,“小姐,您可不知那个锦瑟刚头一路上明里暗里地向人公子抛媚眼,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那两位公子也不知会不会误会她是我们纪家的人,叫那不正经的做派白白落了我们纪家的脸面。”
纪姝闻言不语,想起今日遇到的两位公子,一看便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那箭术极佳的公子虽然低调内敛,但言行举止还是掩不住的帝王家的风度,一看杀伐决断惯了的,那出身必然是世家大族再上推,决计不可小觑。
“我瞧着锦瑟就是只白眼狼,您晕倒的时候,她竟来看你一眼都不曾有,完全没将您的救命之恩放在眼里,我瞧她跟着您就是别有用心,小姐,您何必留她?”
几句话间,外头的婆子已经提了热水来。
纪姝久在后宅,锦瑟这种人见多了,不过就是想借着美色谋一辈子富贵路,如今骤然出现这么两个人中龙凤,又怎么可能不眼红?
不过她倒没放在心上,毕竟没有可比性,锦瑟这种出身根本不可能让她有威胁感,“不必说了,她为人如何我都看在眼里,不过是个可怜人,有些小心机便罢了,随她去罢。”
“可是小姐,她心思不纯,摆明就是要勾引人,您不知,她今日还……还抢了您的风头,再不赶走也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纪姝一笑,言辞之间满是贵家女的自信,“你以为旁人公子是傻的?以他们那样的人家,这样往上爬的,恐怕不知遇到了多少,人家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由着她来罢,早晚有出丑的时候,这样的人好掌控,留着也不全是坏处……”
红花总要绿叶衬,不然哪能在春好时脱颖而出呢?
双儿跟了纪姝这么久,闻言瞬间了然,“双儿愚钝,还是小姐聪明,这人就是心太高,既有这个攀龙附凤的心,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命?”她嘴上讽刺,拿起破衣裳便扔了出去,眼中满是不屑。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锦瑟这边刚进了屋里,屋里头就已经蹲守着几只小妖怪,见她进来连忙殷勤上前替揉肩按腿,脸上满是讨好。
小猴妖端着一盆热水摇摇晃晃走来,很是吃力放在她面前,“姑娘您累了罢,小妖给你备了热水净面。”
锦瑟显然很满意,伸手拿过净布浸入铜盆里头,清澄干净的水漫过她细白的柔荑,温度适中,不冰不烫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