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选手最后到达训练室,远远便见到其他人由原本的说有笑,变得纷纷噤声,最后几乎是一个个挪动着进去了。
“怎么了?”因为从没见过这群人这样,崔雪致便假装惊讶,“这妄言……别是个大胸细腰、开变声器的小姐姐吧?故事要开始变质了?”
“……不会吧。”沈烨直摇头,崔雪致却非要说得跟真的似的:“凉了沈队,我看你以后是没得骚了。”
更要命的是,身旁繁花还在念经似的低语“和他玩游戏很开心”,“那回他还一直逗我笑”,“他是个送我M24的大好人”,“他这次应该不会再喷我了”,“喷我也没事”,“我比他大,我肯定能反击”——沈烨揉揉太阳穴,赶紧拽着他俩走快点,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都是自己挖的坑,凉就凉吧,大不了火化一下,还能热。
可是当三人抱着不同意义上的“这波稳得住”的想法走入训练室时,他们还是跟其他人一样,不可避免地顿住了视线。
阳光以最广阔的角度顷洒进偌大的训练室,那里站着一个陌生而高高瘦瘦的身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吸引了过去——所以不用说,那就是妄言。
和游戏里给人的凌厉印象一样,他把头发全抓在了耳后,身材脸型虽挑不出什么毛病,但五官却不够中规中矩——眼眶大小看着合适,瞳仁却偏偏小了一点,再加上眉毛故意剃断,就完全成了反派才会有的凶恶眉眼组合,所以那英挺的鼻子在这张脸上,都只能增添杀气,只有M型的嘴唇,还算有着一点好看的诱人弧度。
其他诸如锡灰的发色、手腕处清晰可见的纹身、熬夜发青的脸色,都是不良少年的标配,看着虽然不大友善,但好像,也说不上有太多特别之处。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只能是那些蜿蜒在他左侧脖子上的……说不清是由什么造成的,疤痕。
不用说,所有人停滞的目光也都是因为这个。
——狰狞、刺眼、丑陋,或许很难有一个词,能准确形容那些疤痕烙印在妄言干净修长的脖颈上所带来的视觉冲击,有一部分甚至一路延伸到他左侧鬓边,更衬得他那充满戾气的眼神多了几分骇人。
要不是因为早知道他没有案底,大概,说他8岁就跟人对砍都有人信了。
所以周围的空气里,不免充满眼神交流和灵魂对话,除了三个选手收回了目光,其他一众工作人员都像在观察一个怪物,还带着本能的疑惑:
难道这位高分玩家不愿露面的原因,就是自卑于这些疤?
——窃窃私语悄然而起,只不过,当众人浮想联翩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此刻站在中心的“怪物”妄言本人,心里却只是对此见怪不怪而已。
现在是下午两点——大多数电竞选手开始一天集训的时间。妄言知道,自己本该坐在DP战队那狭小的训练室里,和队友吃外卖打排位。
但一段段从他脑海里闪过的现实却是,那场名为风华杯的比赛过后,他和他的队友并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等来鲜花和掌声,反而始料未及地被拉到了漫天嘲讽辱骂中,说是被人扒光了衣服、往身上刻下开挂两个字按头跪下接受践踏都不为过。
而那场比赛的主办方,则从头到尾都装死不表态——退一万步说,这其实还算无人宣判,但他却不知为何已经罪名成立,辩无可辩。
更何况,觉醒战队广受赞誉、温柔谦和的队长还在微博置顶了他开挂的事,等于公开给他定性,他一个向来嘴脏的喷子,也根本不配反驳这样的超人气选手。
所以最终,在那片密不透风、突然倾塌的围墙下,战队老板便像要给队员赎罪般,终是卖掉了所有外设,拿那些钱遣散了本就没几个人的队伍,算是给出了一个交代,就像在请求那些拿着石子儿把他们砸得头破血流的人停一停——至少,别把人砸死了。
何况谁都知道,再继续运营这样一家半业余战队将毫无意义,所以,七八个30不到的年轻人便聚在一起,吃完了最后一顿火锅。
当晚的毛肚味道不错,大家有说有笑,走之前大多数人都告诉他不是他的错,他却抿紧嘴唇完全不知该如何作答,也再没等到他们任何人上那令人心灰意冷的游戏账号,更别提每天一起打排位了。
当时的一切发生得突然,好像只是一晃眼,狭小又温暖的训练室就什么也不剩,所有人都收拾好行李、买票离开上海,回了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