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糊涂见了卜星的家里人,梅梵瑙只觉得?如?梦似幻。
当天晚上,在卜家众人热情似火的挽留下,他才扭扭捏捏住了一宿。
“你还记得当年你被恶鬼所伤,在路边病痛交加,差点饿死吗?”泛着阳光味道的柔软被褥间,梅梵瑙翻了个身,抬起一双亮盈盈的眼睛望着对方,“我那时候去郊外狩猎,下马想找个草丛方便,结果……”
“结果你差点儿尿我身上?”那人含着浅笑接口道。
台灯灯光明亮温柔,为卜星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了一层暖光,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禁欲冷淡的金丝框眼镜,手?指一抬,懒懒翻过了一页书。
梅梵瑙脸上一羞,捶他一下:“什么呀!”
“记得,当然是记得?的。”看?他恼羞成?怒,卜星总算是正色了起来,“那可是我们缘分的开始,第一次相见。”
“是啊,那时候我还没脱裤子,就有只大黑手?把我拽住了,问我要水喝,真是差一点点就把我吓尿裤子了!”讲起旧事,梅梵瑙眉飞色舞,仿若还是那个没有受过半点蹉跎的二世祖大少爷,“我当时真没打算救你来着。”
卜星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是啊。”
“你当时气坏了,让下人把我架上马,说要把我带回梅府鞭打八百下,打算看?着我活活渴死,还骂我是个煤山里爬出来的莽夫,胆敢惊扰你梅大少爷的尊驾。”
梅梵瑙神色微窘,叽咕眼道:“这……我当年这么狂吗?”
“不仅狂傲,完全就是个小孩子。”卜星合上书本,目光幽深,“简直不要太好收买了,我也?不过就是挺着病体,把你家里的小邪祟捉了,你就叫了全家老小一起来围观我。”
卜星前世完全是个孤家寡人,性子冷硬,煞气又重?,连亲师父都说他是个短命之人。
因此,他为了不累及师门,早早学成?出师,四处流浪收妖。
谁成?想歪打误撞,一下子撞出来了这么多辈子的缘分。
“啧啧,天道轮回……”梅梵瑙将胳膊一摊,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想不到我也?有被人一家老小围观的一天……哎,我算是明白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为啥那么累了,就是活生生被人看?累的!”
卜星疑惑地嗯了一声,被窝里的手?悄悄摸了过去:“哪里累?我帮你捏捏。”
“不行不行,你捏着捏着又要开始了!”
“开始什么?……哟,柳先生的高徒不是什么都不怕吗?怎么脸这么红了?”
夜半三更的枕边嬉闹,总是带着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要是一直能这样就好了。
这些辈子吃的苦,算什么呀?
几天后,梅梵瑙仍然觉着这一切都顺利得不太真实,唯恐这是一场一触即碎的美梦,每天都要对着祖师爷画像唠叨两个小时请求庇佑。
这天他才刚到了寿衣铺,就看见一家三口围着柳师父絮絮叨叨。
“大师,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医院也去过了,什么脑科外科都检查过了,大夫就是说我儿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呀!”夫妻俩神色惊惶,频频抹泪,“我们感觉这事情不对劲了,千辛万苦找到您,您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柳师父神色凝重?,盯着郝明远看?了一会儿。
他说:“不稀奇,这个病症我徒弟也?会看?。”
一招手?,叫道:“小梅,考考你,看?看?这小伙子是怎么了?”
梅梵瑙爽朗应了一声,提步过去,他其实刚一进门就发觉这屋里阴气缭绕了,只不过是柳师父道行高,是东北地区的一位大能,那些寻常的小精小怪都惧怕他的威严,这才没有在这屋里造次。
夫妻俩看见这个跟自家儿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一时间有些诧异。
他们惶恐又怔忡的表情里都在透露“这么年轻能看懂什么啊”的信息。
但柳师父发话,夫妻俩又不敢胡乱反驳,于是赶紧将事情来龙去脉复述了一边,想让梅梵瑙无计可施,趁早将事情甩回给师父。
“嘿嘿……”
郝明远双目失神,呆呆望着他,咧嘴一笑就口水直流,俨然一副智力不正常的样子。
“给我看?看?你们儿子捡到的东西。”梅梵瑙心中已经有了估摸,“肯定是撞到东西了。”
郝母见这小伙子或许真会点儿什么,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赶紧将那天捡到的“邪物”拿了出来。
她惊讶地摆弄着手?里的东西,道:“呀!那天这手?绢儿还干净得?跟新的一样,今天怎么都变黄变旧了?”
“手?绢儿?”梅梵瑙拿来一看?,手?才刚翻到破旧手帕里包裹着的符咒和一张写了小字的纸,那听呼的一声风响,眼前骤然火光大作!
那符咒竟然自燃了!
连带着那里面卷着的纸张也?跟着烧成了灰,这奇异的景象不过发生在短短几秒钟,简直比变戏法儿还精彩。
柳先生冷笑了一声:“那东西还挺聪明的,知道隐藏自己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