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月只把帕子塞在他手里,然后抱起手炉,继续眺望着远处的河面,就仿佛方才的事情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风波,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只关心船什么时候来。
谢握瑜看着她如玉一般的皮肤,侧脸很精致,长长的眼睫在风中轻颤如蝶翼,心里有些被忽视的受伤,更多的却是羡慕。
蘩蘩对小叔真好呀,如果她愿意也这么对他就好了。
……
谢双燕没什么耐性,等了一会就觉得冷,吵着闹着要手炉,因来时她嫌弃重,不肯拿,这会儿冷得她手指头都木了。
谢握瑾便道:“那我回家去给你拿。”
谢双燕不依:“等你拿回来,我都要冻死了。”
谢握瑾道:“那你同我一起回去。”
“我不,”谢双燕理直气壮:“我还要等小叔。”
她说这话时,不住用眼角去瞟姬明月,谢握瑜瞧见了,心里门儿清,嘲笑道:“你就是想要蘩蘩这个,是吗?”
谢双燕嘟囔道:“她都拿了那么久了,给我用一用怎么了?”
谢握瑜道:“自己回去拿。”
“我不!”
谢握瑜不惯她:“那就冻着。”
谢双燕不高兴了,又是跺脚又是哭嚷,喊着叫着要姬明月的手炉,谢握瑾怎么劝都没用,谢握瑜也生气地道:“让你别带她出来,非要带,真是个麻烦精,吵死了!”
谢握瑾两头受气,谢双燕见两个哥哥都不肯帮自己,越想越委屈,伸手要去抢姬明月的手炉,哪知姬明月猛地站起来,她抢了个空,还被石子绊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满地都是脏兮兮的泥泞和雪水,她愣了一会,哇地扯着嗓子哭起来,引得旁人纷纷来看。
谢握瑾实在无法忍受,清秀的脸涨红了,牵起谢双燕道:“回去!”
谢双燕这次没再挣扎,哭着回去了,姬明月甚至没多看他们一眼,抱着她的手炉,继续望着河面,宛如一株静默的植物。
然而等到了下午,傍晚时分,谢府的人来寻了,他们也没等到谢轻寒的船,谢握瑜冻得直缩脖子,劝道:“蘩蘩,我们先回去吧,小叔晚上就回来了。”
姬明月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谢握瑜没听真切,道:“你说什么?”
姬明月摇摇头,她抱着手炉起身,道:“回去。”
谢握瑜求之不得,连忙牵起她的手回府去了,到了花厅前,老祖母正拄着拐杖等,见了他们回来,连忙命人给他们拿衣裳,送姜汤。
她摸着姬明月和谢握瑜的脸,心疼道:“都冻坏了吧?快去屋里暖暖身子。”
谢双燕这会儿正坐在火盆边,她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袄子,见了他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撇开头去,谢握瑜翻了个白眼,也重重哼了一声:“就你会哼?”
谢母嗔怪道:“不要欺负妹妹。”
谢握瑜冲谢双燕做鬼脸,气得她又闹起来,谢母连忙哄她,谢文海又劝,热热闹闹的一屋子,姬明月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她仿佛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拒绝与任何人交谈。
用过晚膳,便要守岁,外头传来了鞭炮的声音,谢府的人都围在火盆边说话,姬明月虽然坐在老太太身边,却压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只是时不时看着门口,那里空无一人。
直到深夜,谢轻寒也没有回来,姬明月眼中的希冀终于彻底隐没下去,变作了黯然,谢轻寒骗了她。
他根本就没有回来。
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众人都困倦不堪,老太太年纪大了,谢文海劝她去歇息,老太太问姬明月道:“蘩蘩也去吗?”
姬明月摇摇头,老太太劝不动她,只好让其他人帮着照看,自己去休息了,又过了一刻钟,姬明月忽然站起身来,正在打瞌睡的谢握瑾立即坐直了,道:“蘩蘩要去睡了吗?”
姬明月没有回答,她抱起手炉,快步地离开了屋子,谢握瑾有些担心,以为她还要去码头,忙跟了上去,姬明月没有出去,而是往老太太的院子走。
谢握瑾一路跟着,看见她在回廊边忽然停住了,低着头,双肩耷拉着,轻轻地颤动,灯笼光芒将她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她应当在哭。
谢握瑾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去,只站在暗处看着,女孩儿哭得没有声音,但是瘦小的身影却让人很是心疼。
姬明月擦去眼泪,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她转头看去,竟然是谢双燕,她的表情也是一愣,走过来上下打量她,道:“你在这做什么?”
姬明月不回答,谢双燕有些恼,骂道:“害人精,赖皮鬼,你还要在我家赖多久?不欢迎你!”
姬明月直直地看着她,道:“我要等叔叔。”
“那是我叔叔!”谢双燕更生气了,道:“这也不是你家!你快走!”
姬明月不理她了,她的嘴巴像是被什么缝上了一样,紧紧闭着,谢双燕用力推她一把,谢握瑾见了,有些生气,正欲走出来,忽然见谢双燕做了一个动作。
她夺过了姬明月的手炉,扔到回廊外面去了,姬明月像是愣了一下,终于有了反应,她竟然从栏杆上面跳了下去!
那一刻,谢握瑾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竖,脊背如同被刺球儿滚过了一遭似的,栏杆下面是一个水池!
“哗啦——”
“蘩蘩!”
少年高声的呼喊,瞬间响彻了整座谢府。
……
东市外的码头,一艘客船缓缓靠了岸,身着青色袍子的青年从船上下来,船老大热情地道:“谢大人,要不要小人送您回府?”
“不必了,”谢轻寒笑着婉拒道:“今日是除夕,你也赶紧回去和家人团聚吧。”
待离了码头,他又吩咐几个随从道:“都各自回去,我自己回府即可。”
众人皆应下来,各自散了,谢轻寒看着熟悉的长街,呼出一口热气来,紧赶慢赶,总算是在除夕之夜赶回来了,希望蘩蘩不会怪他回来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