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梁季冬是真的真的害怕了,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蹭在梁枫的裤脚上显现出一道道银白色的痕迹。
“爹,我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了,求您让我读书,我一定会努力的,一定会考上的。”
梁枫一边嫌弃地用左手掰离开他的脑袋,一边直勾勾的目光,欣赏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
似梁季冬这样的人,你不打到他的痛处,他永远也不会当回事,哪里会知道把别人的心酸痛苦放在心上,哪里能为他人考虑哪怕一丝半缕。
“季冬,你母亲说你是文曲星下凡,将来一定会做大官的,可是我记得你连童生都考了三次直到今年才考上。文曲星不是这样的吧,你现在已经十六了,我再给你两年时间,你后年如果考不上秀才,那就老老实实回家跟你兄长一样回家种田。”
梁季冬满脸鼻涕眼泪,摇了摇头,他自己有几斤几两,还能不清楚吗?他连童生都考了两次,更何况比童生要难百倍的秀才呢?
“爹,秀才……外公还有大伯,他们两考了一辈子,都没有……”
“你外公是你外公,你是你,你外公为了考秀才,耗尽家财,到最后甚至要卖你母亲,才能给你舅舅娶妻,我们梁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梁枫又顺道回忆起,他那便宜大哥梁荣的往日为人,心头更是不满,哼了一声,“至于你大伯,不说也罢……”
“爹,儿子之后会给书铺抄书补贴家用的……”梁季冬双手紧紧抓住梁枫的裤腿,目光赤诚,再次退让道。
“说这些……”梁枫顿了顿,似笑非笑道,“你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
“你既然是文曲星下凡,那么考个秀才又算得了什么。我听说前朝真正有大才华的人,十五岁便连举人都已经中了。”
“你既是文曲星,又时时被邀请去参加各种文会,那想必也是有大才华的,我不要求你十五岁考上举人,只要你十八岁能考上秀才,就算合格。”
“而且你必须要考到你那届的前十,不然没有廩生的额外米粮和银钱,之后的举人试途,你走不下去的。”
听到父亲在他苦苦哀求过后,要求不仅没有降低,反而越来越严格,梁季冬的心也越发凉了。
沉吟半晌。
但最终,梁季冬却十分识时务的,不敢再多说什么,否则,他怕父亲真的要他十八岁就去考个举人了。
这次他是彻彻底底地,知道事情再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
梁季冬死死咬着牙关,强逼自己呼出一口浊气,然后抬身跪坐到地上,恭恭敬敬地了磕个响头,应声回答,“知道了,爹……”
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希望父亲改变态度吗?不可能的。
母亲说是回娘家,想让舅舅和外公来为他教训父亲,可是父亲会怕那个窝囊废的舅舅吗?不可能的。
更别指望能从舅舅家得到支持,甚至向其借钱读书了,姥爷他们家一月不来打秋风,那都是烧了高香了。
或者,也许人真是犯贱的吧,先头他在众人的夸奖中洋洋自得,从不觉得能读书是多么应当花心思去考虑的事情。
这不是自然的吗?
他天生就比旁人要高一等,所有人便自然而然应该来供着他,捧着他,求着他读书,因为他们都要靠着他才能看到飞黄腾达的曙光呀……
但先头,父亲说不让他继续读书,他吓的几乎快要死去,或许只有失去了,才能知道那些唾手可得的东西,有多么的珍贵。
现在父亲同意给他读书机会,却又给他下了两年的时间禁令,他虽然仍觉得条件达成非常困难,但心里竟然对上天产生了几分感激之情,因为那条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松了几分。
……
这日午后,梁枫正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边摇扇子,边跟可爱的孙子孙女聊天,顺便指点老二做些木工活。
老二虽然整天偷懒贪吃,但是脑子灵活,一些现代的木匠工艺技术,他几个兄弟们转不过弯来,他倒是一通百通,对此很能理解,也发自内心的赞叹。
那些为了省懒啊省地方啊省力气啊,反正各种为了人类方便偷懒的技术,老二都很是能够理解,看来这个社会的前进发展,终究是要靠懒人推动的。
他在旁边帮着划线时,院门处传来了声响,无所事事的小石头听见后,一溜烟爬起来,跑过去打开了门。
来人手上提着个篮子,上面还盖了块蓝色麻布,大摇大摆地直接走了进来,很是自来熟的样子。
瞧见梁枫手上拿着墨斗,立马笑道,“阿枫,嘿,都能干活啦,看来是恢复的不错了?”
看见他,梁枫也不自觉面上带出了笑意。